第五章:消失的記憶(三)
雲知安到了魂界嶺的時候,事態已經不可控制了,輪迴石的確出現在了這裡,而且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凡是此刻位於魂界嶺的人,不論在哪個角落,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輪迴石的存在。
如今這個局面,可以說是在混戰。四大家族李氏、許氏、金氏和江氏都派了家族子弟和長輩前來爭奪。那些長輩還沒有下場爭奪,只是站在外圍觀戰,由著這些小輩下場爭鬥。因為他們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讓這些小輩去清理一些外圍的人,也好讓他們樹立一些威名。
一旦有人脫穎而出,這才是他們出手的正確時機。
雲知安一路走來的時候,手持鳳瑤琴,琴聲悠悠,無人能靠近其一米之內,周圍正在激戰的人也會迷茫片刻,讓開一條道路。
等他走到混戰前方才發現,魂界嶺的空間節點尚未被打破,但空間脈絡早就被打亂了。
雲知安怒了,四大家族的老傢伙們隱隱約約都明白魂界嶺對於司間的重要性,卻任由族中之人在此大鬧。
看到鳳瑤琴,四大家族有些長輩開始感到不對勁,隱隱後退。鳳瑤琴和輪迴石一樣,都是開天寶物,輕易不會被一般人得到。在四大家族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在司間誰都能惹,唯獨不能惹鳳瑤琴的主人。一旦觸犯了這條族規,不論在族中有多高的地位,一律驅逐,生死再與族人無關。
所以看到鳳瑤琴,這四個家族的長輩開始感覺不對勁。
「金兄,要是他也來搶,我們是讓還是不讓啊?」李氏一臉疑惑,率先提出了疑問。
「不讓?你能打得過嗎?難道你忘了許氏的那位了?」金氏面帶不屑,譏諷了李氏長老。李氏被噎了一句,面帶不悅。
傳聞萬年前許氏有一位天才弟子,在族中備受寵愛。萬年前下山歷練,因手中一道器需要精血祭煉,下山後便屠了方圓十里的所有城鎮,血流成河。奈何此人在族中是天子驕子,尋常之人無人敢動。
此事引起了周圍一些家族的集體抵制,這些家族集資發布了一道懸賞令,聚集了十幾位的江湖閑散修前去圍剿。不成想,此戰大敗,十幾位散修傷得傷死得死,參與此事的中小家族,全部滅門!
雲知安採買時遇到了此人,發現此人身上凶氣滔天,又看到方圓十里的城鎮不復存在,稍微一打聽便聽聞了此人的「豐功偉績」,於是在月山設下陣法,圍剿此人。
此事被許氏得知,族中之人硬要包庇,驚動了當時族中活得最久的長老,力排眾議,強行將這位天子驕子逐出家族。
月山一戰被雲知安設下陣法,沒有人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沒過多久雲知安出來時,身上衣衫破碎,臉上帶著一道道血跡,出了陣法一刻沒有停留就走了。
有人看到后小心翼翼進去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許氏弟子身軀斷裂,頭顱滾地,魂魄消散,只留下了許氏衣服的邊邊角角,自此雲知安聲名大振。
四族也從那后立下族規,凡惹怒此人後不論是非,驅逐出境。月山一戰的痕迹第二天就風吹雲散了,無人知道雲知安的底細。而四大家族耳目眾多,細細嚴查便知道了他的標誌性武器:傳說中的鳳瑤琴,於是便有了「見鳳瑤琴之主退讓」的說法。
想到這些,這幾位長老面露難堪,只怕這次下山要無功而返了。只有江氏的那位長輩,戰戰兢兢,直接發信號讓場上的所有弟子立刻住手,甚至先行回歸。
江氏不同於其他三族,其他三族分別掌管著司間的三大秘境,月窟秘境、龍河秘境以及久聖秘境,只有江氏不同,他們住在司間的最東南角,魂界嶺旁,弱水河外。他們駐守在弱水河畔,守護著司間最外層的堡壘。
此次戰役因涉及到空間節點,出發前族中大長老江焱便交代過,此行可能會遇到司間封主,且交代了封主的一些情況。此時的他,內心已經有所懷疑。
雲知安看到眼前這四人,讓他們留下此地,自己則走向輪迴石。
大戰留下的刀槍劍影尚未靠近他就消失不見,更不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輪迴石沒有掙扎,順利被雲知安取走放入了乾坤袋。轉身看到這四人還留在原地,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小一輩的也就罷了,你們這些人也出來爭,自我介紹一下吧。」
四位面面相覷,看樣子此行怕是不能善了了,只能挨個介紹。
李氏長老看樣子是個急性子,怕惹上麻煩率先開口:「在下李氏三代長老,李不封。」
緊接著剩下幾人也一一介紹,分別是許氏四代長老許一乾、金氏三代長老金思齊以及江氏二代長老江清。
「此次輪迴石事件,是有心人故意將其放在司間,目的就是引導一些大能前來爭奪。這些大能和我們不同,他們一旦戰起來就絕不會收手,這個過程中司間會不會不小心被人打破打壞就說不準了,說不定還會有人故意如此為之呢。」雲知安冷和一聲,面帶鄙夷,接著說道,「魂界嶺就是司間的一處空間節點,這裡一旦被打破了,司間便成了一個四處漏風的茅草屋,再也抵不住外來的入侵和其他空間過來的人。」
這四人聽到后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再也不想輪迴石了,眉頭緊皺。
「我即刻修復此處的空間脈絡,穩固空間通道。事後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不僅僅是江氏,你們三個家族也要派人過來,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守住此處。」
雲知安看著不遠處被打亂的空間脈絡,態度堅定,這關係著司間的生存死亡,不容懈怠。
江清一臉的疑惑,這一幕剛好被雲知安捕捉到,「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不用吞吞吐吐。」
江清明白這是在說自己,直接開口:「若真如此,只是憑我們只怕很難守得住啊」
雲知安知道,這是實話。有人故意引誘在這裡大戰,只怕司間的空間節點已被此人摸清楚了。雲知安
雲知安想到這渾身散發著一股殺氣,嚇得四人面如土色。收起來這股殺氣,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猶豫了一番后才開口,「那也得守!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切記,此事不可到處聲張。」
用匕首劃破掌心,雲知安將四滴精血交給這四人,「你們一人一滴,遇到無法抵抗之人可放出精血,我自能感應得到,一定前來支援。」
聽到這他們才鬆了一口氣,只要有人兜底就行。
打發了這四人,又交代他們散去餘下人群后,雲知安這才開始布置陣法。
雲知安猶豫了一下,將自身生機分出一部分,開始嘗試修復周圍空間脈絡。對他來說,一世輪迴便是萬年生機,如今再次輪迴實際,少了就少了,只要這次輪迴歸來,便又多了萬年生機。
不斷消耗自己的生機,他的臉色越來越白,而周圍的花草樹木卻不再凋零。等他臉色變得不正常的紅潤起來的時候,空間脈絡已經不再搖搖欲墜。但這還不是盡頭,他要將這一切恢復如初,只能繼續消耗自己的生機。
眼看著他的頭髮開始漸漸變白,最終變成一頭銀髮的時候,他才停手,四周一切和之前變得一模一樣。
只是現在的他少了將近萬年的生機,現在已經少氣無力了,必須馬上回去準備下一世的輪迴。只是他剛走出陣法,就看到蘇不才跪在封印之外,頭顱低沉。
他步履艱難的走過去,看到他跪著的膝蓋已經發紅,雙腳也已經磨爛,幾乎已經沒有了生機。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這一切幾乎瘋掉,雙眼發紅,扶起蘇不才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這才感覺蘇不才睜開了眼睛。
蘇不才醒來后,艱難擠出幾個字,「你沒事啊,太好了。」
看到蘇不才這個樣子,他又氣又急的吼著蘇不才,「你這個人,都說了不要跟過來!」
蘇不才還沒開口說話便噴出一口血,瞬間模糊了雲知安的眼睛,接著虛弱的說道,「你好像對我很重要。有人告訴我,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卻害了你,還說你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我沒事啊,你不要生氣了。」
此刻的蘇不才再也沒有了原來的調皮和不講理,安安靜靜靠在雲知安的肩膀上。
「你不要講話,我帶你回去。」雲知安不想再讓他說下去,拉著他的手就要背起他。只是剛拉起他的手,他就感到了不對。蘇不才沒有了功力,如今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且魂魄還在慢慢消失。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封印了他這幾百年的記憶,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雲知安此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眼角滑下來的淚水滴在蘇不才的臉上,蘇不才卻毫無反應。
他只能強忍悲傷,拉著蘇不才的手說道,「我怎麼會生氣呢,那人騙你呢,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背起蘇不才,一路飛奔回到那塞湖,原本三天的路此時一天就到了。本來已經不多的生機因為再次狂奔,剛回到那塞湖雲知安便大口吐血。他毫不猶疑,背著蘇不才便墜入湖中,期間還不忘騰出來一隻手幫蘇不才分開水幕。
湖底有一處被封印者的洞府,洞府之中空空如也,只有正中心放了一具棺材。
雲知安走過去將蘇不才緩緩放在地上后,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割破手臂在地上畫出一個個符號,最終組成一張血色圖騰,正是一隻青鸞。將蘇不才放上去,血色青鸞離開活了過來,振翅高飛,最終停留在蘇不才正上方,不斷嘶鳴。
雲知安有一肚子的疑問,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麼,可他知道這一切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他只知道,後來的蘇不才手無縛雞之力,磨破腳趾前來尋他,又因大戰留下的遺留的劍氣等刀槍劍影打破了他的身體,到處傷痕纍纍。
而因為魂界嶺喜歡生人魂魄,身體破碎之人更無法阻魂界嶺對魂魄的誘惑。蘇不才也因如此,魂魄不斷消散,以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而這一切的起因,是他,是雲知安。
「反正此刻的我也撐不了多久,第六世的輪迴也即將到來,走之前,讓我再護你一程吧。」
自言自語之後,劃破的手不再流血,上方的青鸞不再嘶鳴,雲知安緩緩跪下,雙手合十,保持祈禱的姿勢,開始吟唱。
「我以我大祭司之名,願以輪迴之引換此人魂魄回歸,願以自身魂血換此人肉身不壞……」
吟唱之後,雲知安拿起匕首,毫不猶豫的插入心臟,刀劍順勢旋轉一周,再取出之時已帶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順著刀劍留下的魂血盡數流進陣法之中。
將剛剛剜出來的心放進蘇不才的身體之中,青鸞突然化為點點星光,悉數滴進蘇不才的身體之中,立刻消失不見。
看著蘇不才不斷紅潤的面色,身上慢慢癒合的傷口,雲知安才露出了久聞的笑容。
「願你我還有再見之日。」
做完這一切,雲知安拖著殘破的身軀,緩緩走到棺材之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上了蓋子。
四周寂靜的可怕,彷彿能聽見雲知安最後的聲音:你因我而亡,如今我用魂血為你打造身軀,想來,你也快醒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拉上蓋子之後,棺材周圍刻畫的字元也連在一起,突然金光耀眼,閃爍了一會才熄滅。而陪在他身邊的輪迴石、鳳瑤琴、匕首,連同他自己一起消失殆盡。
封印,開啟。
輪迴,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