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約會

秦晴推門站在門口卻並不著急進，她打算先平復一下急促的呼吸。原本精心打扮的樣子，此時卻像極了渾身濕漉漉的小雞仔。倒不是秦晴這麼認為，而是相處熟絡之後對方的評價。

出於禮貌，李梓峰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些，也就如此榮幸的看到了秦晴慌張闖進咖啡館的狼狽樣子。渾身上下落滿雪花的秦晴站在門口大口喘著氣，從頭頂向下吹的暖風將她身上的雪花融化。

李梓峰雙手插著兜從容的起身走到秦晴面前，一雙深邃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這個罩在鵝黃色呢子大衣里的高挑女生。

被雪花打濕的馬尾毫無生氣的貼在她的腦後，頭頂還有一層薄薄的未來得及融化的冰晶，冰冷的水滴順著散亂的發梢滴答著，白皙的臉蛋生生的被這惱人的惡劣氣候凍成了高原紅的樣子。

兩人距離有些近，以至於李梓峰都看到了秦晴兩鬢處細小的雞皮疙瘩。他不自持的笑了起來，弓起食指在她凍得通紅的鼻頭上颳了一下，「這麼大的雪，出個門怎麼不知道戴帽子？」

第一次約會，見面第一句話居然是埋怨她？秦晴嘟囔著嘴低下濕漉漉的頭，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心裡卻嘀咕個不停。

我不知道戴帽子暖和啊，可那幾個帽子跟這件衣服都不搭啊！

李梓峰看著眼前嘟著嘴不說話的秦晴，她那濃密秀氣的眉毛上還沾著冷暖空氣交匯所形成的小水珠，兩排長長的睫毛像是賭氣一般的上下呼扇著。他乾脆抬起乾燥溫暖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凍得有些麻木的小臉，霸道的讓低著頭的秦晴看著自己，「下回多穿點，凍壞了我心疼！」

伴著這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一股炙熱的體溫順著他的手掌傳遞過來，讓秦晴本來凍得麻木的臉一下子變成了熟透的桃子。而這一抹紅迅速從他觸及的臉頰途徑耳廓蔓延到了僅露出一小截的脖頸。

李梓峰就這麼瞅著秦晴臉上、耳上、勁上的顏色變化，狡黠的笑意爬上了英朗的臉頰，可他偏偏什麼都不說，反手牽起她僵硬的手指走到了靠窗的位置。

待一杯卡布奇諾被放在面前，秦晴這才敢抬起頭來。

雖然是她主動追求的他，可畢竟通過電話或者網路傳達的情感遠遠不如面對面來的直接，所以當兩人真正相對而坐的時候，她還是害羞了。

她環視一圈四周，才找了個不咸不淡的話題來緩解尷尬，「你常來這個咖啡館？」

看著因為自己剛才的大膽舉動而不知所措的秦晴，李梓峰笑意十足的抿了口面前的黑咖啡，不慌不忙的回答道：「這是我們社團的據點！」

「你參加的什麼社團？」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你可能沒聽過，魔音社團！」李梓峰抿著嘴笑意又加深了一點。

「魔音？你們玩音樂？」

一聽這個社團的名字，秦晴就興奮起來，如果他恰好也喜歡搖滾的話，那兩人就有共同話題了！

「呵呵，每個人第一次聽到我們這個社團都跟你一樣的想法，可惜你們都猜錯了，我們玩的是給老電影配音，各種搞怪的配音。」

秦晴環視著咖啡館牆壁上貼著的各種電影海報，恍然大悟的點著頭，「難怪呢！」

難怪呢，選這裡作為社團據點，抬起手指掃過這些年代久遠的海報問他，「這些電影你們都配過音？」

「我才剛入團一個學期好不，目前就給那個電影里的保羅和《卡薩布蘭卡》里的里克配過音。」李梓峰抬手指著牆上的海報向秦晴示意。

秦晴順著他修長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海報上是一位身著黑色禮服的優雅女人，栗色的長發高高盤在頭上，露出貝齒的嘴裡銜著長長的煙柄，繁瑣複雜的珍珠鑽石項鏈裝飾在那如同天鵝般優雅的頸間，女人的手臂上還帶著長長的黑色手套。

哪怕海報已經泛黃，秦晴依然能感受到這女人的優雅和美麗。可是因為孤陋寡聞，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兩部電影，也無法體會到李梓峰給電影配音時的心情，轉過頭時眼神明顯黯淡了許多，看來要參與到他的生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啊。

「可惜我都沒看過，一定很好看！」

「電影還行吧，都是些愛情片。」李梓峰倒是對這類電影不太感興趣，「不過我們全是用方言配的音，很搞笑！下次帶你參加一次社團排練，你一準兒喜歡！」

「好啊！」

本來還有些失落的秦晴，聽到他這話，原本略有失落的心情一下子恢復過來。

真是單純可愛的女生，李梓峰看著秦晴多雲轉晴的小臉，嘴角上揚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從自己的上衣內兜掏出樣東西放在秦晴面前，「這個，送給你，紀念我們第一次約會！」

「為什麼送我這個？」

「我覺得你盤上頭髮會更好看！」

秦晴愣愣的垂眼看著眼前的這個小東西，一頭兒尖細另一頭兒寬扁，通體木灰色，順著細長的整體形狀布滿了淺灰色的紋理，寬扁的那頭似乎凹凸不平。待秦晴抬手拿起來，用柔軟的指肚摸索著才發現些玄機。

李梓峰看出了她的疑惑，耐心的向她解釋道，「這是『晴』字！」

秦晴端詳著一端的字，皺了皺眉頭滿臉寫著你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你，李梓峰不緊不慢的又解釋了一句，「這是小篆體的『晴』，跟現在的文字很不一樣。」

秦晴收回眼神傻傻的問道：「為什麼用小篆？」

李梓峰不做聲，轉頭看著窗外。

秦晴歪了歪頭，向斜上方挑著眸子認真猜想，「因為是刻在上面的？」她腦子裡飛快的閃過古代人們在沒發明紙張的時候，將文字記錄在獸骨上、青銅器上，也就對應的出現了甲骨文、金文。可為什麼偏偏用小篆？

見李梓峰仍沒吱聲，秦晴竟有一股愈挫愈勇的架勢，摩挲著指腹大小的凹凸。

「因為……，小篆的字體好看？」

這話倒是不假，小篆體跟現在常用的書寫字體有很大不同，那些存在於現代人腦海里的好看字體無非是些抑揚頓挫、見稜見角的方塊字，而這些特徵在小篆字體里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圓勁均勻、圓起圓收、方中寓圓、圓中有方的飄逸，充滿了柔和的美感。真想不到秦始皇居然用如此柔美的文字記錄著他的殘暴統治……

李梓峰抬手給這個神遊先秦的人一記爆栗，秦晴哀嚎了一聲揉著光潔的額頭追問，「猜的對嗎？」

李梓峰則捏了一下她圓嘟嘟的粉色臉蛋，「小傻瓜！」

終究，她還是沒猜出來！

收回思緒，秦晴將視線緩緩地轉向室內，牆上的海報早已被近幾年流行的壁掛植被所取代，軟包沙發也已經換成了更有情調的藤編座椅，可眼前的這個男人依舊佔據著她的心。經過五年的努力，現在的她更符合他當初的要求，她能自信的對他說一句「我們重新開始吧」。

「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梓峰，我們重新開始吧！」

「小晴，當初我們不合適，現在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們更不合適了。」

「這五年的時間裡我在改變，我努力的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小晴，真正合適的兩個人從來都不存在努力改變自己去適應對方這種事！五年了，你變了，我變了，這裡也變了！」

李梓峰環視了一下這個咖啡館，蠻是語重心長的味道。

「這裡再也不貼電影海報，再也不是魔音社團的據點。甚至，還有沒有這個社團，我都不清楚了，更別提這裡和我們了！以前，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這些都變了，但是那種感覺不會變，我依然記得。」秦晴捂著自己的左心房，前所未用的篤定。

「我有女朋友了！」

縱然殘忍，李梓峰還是決定用事實擊退秦晴的執著。

靜默許久，秦晴的心情像過山車般從驚慌跌到失落，又從失落滑至淡然。都過了這麼久了，她當然設想過他會有女朋友，甚至會結婚生子，只是她不死心罷了！

「沒關係，只要沒結婚都有機會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