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神

「叮叮」兩聲微信提示，打斷了正在加班的張騫宇，淺藍色的襯衣袖子早已因為忙碌的工作被胡亂的卷在了上臂處，露出的精壯手臂在亢奮忙碌的狀態下線條分明，連從手臂延伸至手背的血管脈絡都清晰可見。

張騫宇左手離開鍵盤，拿起手機看了下，是墨菲定律的消息。

「現在有時間嗎？來一趟工體這的月色酒吧吧，我朋友喝醉了，我搞不定啊！」文字後面還附帶了三個求求的可憐表情。

張騫宇無奈的抬起右手搓著皺起來的眉頭，抬眼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二十了，深呼吸了一番，還是回復了過去，「等著！」

走出辦公室，張騫宇對Vivian交代了一下剩下的收尾工作，就離開了公司。

晚上的路況比白天好很多，可張騫宇還是開了三十分鐘才趕到月色。包間里的桌子上擺滿了喝剩下的酒瓶子，沙發上橫七豎八躺著四五個人，只有沈菲相對清醒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

見到站在門口皺著眉頭的張騫宇，沈菲連忙起身抱怨道：「你可算來了，快，搭把手，把他們弄車上去！」

算起來，兩人之前也就見過一面，可是這並不妨礙沈菲跟他自來熟，倒像是多年的朋友，見面也不需要寒暄客氣，說話直奔主題。

張騫宇站在門口沒有動作，依舊雙手插在西褲兜里，壓制著內心的怒火：「怎麼這麼多人？不就一個嗎？」

「我啥時候說就一個了？」聽張騫宇這麼一說，沈菲也一下子火大起來。

「你微信說的，你朋友喝多了！」

「對啊，這些都是我朋友啊！」看著咬文嚼字的張騫宇，沈菲也乾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行了行了，這次算我沒說清楚，既然來了，幫我把他們送回去吧!我自己真搞不定啊！」

見張騫宇有些無話可說，沈菲的態度也就順勢緩和了起來，改成央求的口吻。張騫宇終於在她的軟磨硬泡下極不情願的把這幾個人弄到了車上。

「他們都住哪，你知道嗎？」

「都住學校宿舍！」說著，沈菲一把把自己的外套扔在了副駕駛的座椅上，一屁股坐了上去，開始鼓搗車載導航，「行了，你就跟著導航提示開就行了！」

「這都幾點了，玩這麼晚!」張騫宇帶著批評的語氣說到。

「大叔，這才幾點啊，早點的話酒吧也不營業啊！」沈菲暗罵一聲原始人。

「都是你同學？不是已經畢業了嗎？」張騫宇望著後視鏡里歪七扭八的幾個人問到。

「畢業證還沒發下來，就都沒走呢，所以才來最後的狂歡啊！」

沈菲的話音剛落，後排一個男生不堪汽車變速的折騰，翻江倒海的便吐了出來。

張騫宇著急的一時語塞，啊啊呀呀的，愣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只能這麼干看著那個男生吐，把他氣的直錘方向盤。

本來坐在副駕駛的沈菲慚愧又抱歉，但是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撲哧一下子沒忍住笑了起來。

看著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的沈菲，張騫宇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我真是沒事閑的，大晚上的跑這找憋屈！」

「別生氣啊，要不不帥了啊！大不了我請你喝酒算作賠罪？」說著還不忘降下車窗散散難聞的味道。

「你是看我今天還不夠慘，讓我再經歷一次？」張騫宇也不看她，依舊緊鎖眉頭看著前方的路。

沈菲悶聲笑了一下，也就識趣的閉了嘴。

終於，經過二十分鐘的沉默，車子停在了宿舍樓下，從四處趕來的同學們一一將自己的舍友認領了回去。沈菲一臉抱歉的繞到張騫宇的車門旁說道：「謝謝騫宇哥，哪天你有空我肯定得請客謝謝你啊！你開車路上小心啊！」

沈菲沖著車裡的張騫宇不斷地鞠躬道謝，張騫宇卻一聲不吭的開動車子，一溜煙的消失在了校園裡。

望著捲起幾片落葉的車影，沈菲抿著紅潤的嘴唇笑了笑，轉身走進了宿舍樓。

汽車駛出校園，張騫宇第一時間找了個24小時洗車店，將車子里裡外外洗了個遍，等到回到家洗完澡已經凌晨兩點多了，還好已經到周日了，不用擔心上班，索性關掉了鬧鐘，一頭扎進了被窩。

鈴~鈴~鈴，清脆的鈴聲從床頭傳來，張騫宇懶洋洋的伸手摸索著，整個人依舊沉浸在美夢之中，他翻個身調整成側卧的睡姿，閉著眼將手機放在耳朵上接聽電話，然後手臂又落回到身體一側，也不著急說話，就等著對方先說。

「騫兒，今晚聚餐的飯店定好了嗎？也不告訴我倆一聲啊？你啥時候辦事這麼不靠譜了？」上來就是磊子的一通數落。

依然沉浸在睡夢中的張騫宇想趕緊敷衍過去，繼續睡覺，「哦，訂好了，一會兒發你地址啊。」不等對方回復，這邊就掛斷了電話。

可是不到十秒鐘的時間，電話又響起來了，突然的鈴聲嚇了他一個激靈，張騫宇沒好氣的接聽：「又怎麼了？一會兒就發你地址！」慵懶沙啞的嗓音夾雜著巨大的起床氣，順著話筒傳了過去。

電話那頭沉寂了幾秒鐘沒有出聲音，張騫宇不解的看了眼手機，瞬間睡意醒了一大半，語氣倒是緩和了下來，「秦晴？剛才沒看顯示，以為又是磊子那煩人精呢，什麼事？」

秦晴連忙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沒有，就是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剛才睡覺著！」

「幾點睡的啊？睡到現在？」秦晴驚訝於張騫宇的睡眠。

「也沒多晚，凌晨兩點多才睡的！」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張騫宇也就沒提起昨天的遭遇。

「啊？你可真能睡啊，都睡了一圈了！」像是想到了什麼，秦晴笑了起來。柔和的笑聲通過聽筒傳到張騫宇耳里，像極了撫摸在自己耳旁的溫柔手掌，一剎那，睡意蕩然無存。

「笑什麼呢？」不知不覺中，淺淺的微笑爬上已經冒出青色胡茬的臉頰，連張騫宇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簡直傻到家了。

「我想起跟你同桌時，你整天睡大覺，上課睡，下課睡。按那時候的標準來衡量的話，你現在其實睡的也不算多了，哈哈……」

秦晴自顧自的笑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對了，我替廣大同學們問你個問題！」秦晴繼續調侃他，「高中那會兒，你白天在學校睡大覺，回家之後是不是偷著學通宵啊？要不你怎麼考上的名校啊？」

聽筒那頭瞬間沒了聲音，彷彿在耐心的等待著他的答案。被秦晴逗趣的調侃，張騫宇難得極有耐心的有問必答：「晚上我睡的更香，因為終於沒有老師的碎碎念了！」

「哈哈哈！你就忽悠吧！」聽到張騫宇的回答，秦晴又一次的笑完了腰，嘴裡還時不時地念叨張騫宇是睡神，「好了不跟你扯沒用的了，說正經的，飯店定了吧，地址發我，還有就是定的位子夠嗎？我多帶一個人行嗎？」秦晴收起笑聲，說起了這次聯繫張騫宇的正事。

「誰啊？」

「就是阿偉，在工作室跟你提起過的人，剛從上海過來，屬於人來瘋的那種，聽說我有同學聚會，非要讓我帶上她，我想人多也熱鬧嘛，你們不介意吧？」秦晴心想，這八卦的阿偉哪是想聚餐這麼簡單啊，分明是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啊，但是秦晴當然不會說這些。

「哦，那就一起吧，磊子和大芳他倆也愛熱鬧，肯定更不會介意的。」

「那就好，對了，你一會兒把他們仨的電話發我一下，我打電話親自跟他們說一下比較正式。就先這樣，晚上見，拜拜！」

「拜拜！」掛了電話，掀開被子，起身挪到床沿，張騫宇低著頭盯著踩在冰涼地面上的光溜雙腳，直到地磚的冰涼貫穿整個腳掌才緩緩的回過神來。調整好自己失落的心情，拿起手機將這三個人的電話號碼發了過去，又把飯店的地址和包間名稱發給每個人之後起身進了衛生間。

望著張騫宇發來的信息，那闊別了五年的名字以一種刺眼的亮度呈現在秦晴的手機屏幕上，靜靜地，沒有一點波瀾，彷彿與她毫不相干。

苦心算計也好，緣分使然也罷，不管怎樣，她，終於再一次與他的生活有了交集。欣喜若狂夾雜著惴惴不安，攥著手機的手指早已泛白，秦晴卻依然沒能鼓起勇氣撥通那串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