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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海的豬頭臉腫得快消得也快,就跟金鳳的火氣一樣一樣的。
他很有責任心很有誠意地去找他哥,問關於這次危機,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結果被巫山轟了出來,說讓他別添亂就足夠了。
傷自尊了,巫海蔫頭耷腦訕訕地走開。
不過想想自己平時對巫氏企業運作的事情一無所知,也幾乎沒有任何人脈,確實幫不上啥忙。
對家裡的事情也沒操過心,家丁的名字一個都叫不出來,如果需要叫人只好走過去鞠個躬說「同志你好我問一下」,連自己的襪子放哪兒了都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家幾乎沒有任何貢獻,真是廢人一個......
一時間巫海心情十分低落,悲天憫人地打電話給金鳳,說自己難過得都不想活了。
金鳳的第一反應是在電話那頭吼道:「你又想讓我守寡?!」
一句話引得她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其時,她正站在菜市場里等著掌柜的幫她殺一隻公雞。
掌柜的聽了她的話,手抖了三抖,彷彿聽見一隻母雞在用同樣的問題拷問自己的靈魂......
巫海趕緊說:「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來個說走就走的旅程,去散散心,順便找找靈感。」
只有沉浸在創作中,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是個有價值的人。
金鳳因為西點生意一直不錯,剛剛請了兩個小工幫忙,這樣自己就可以多一些自由時間,萬一被巫海拐走,也不至於臨時停業導致客戶怨聲載道了。
上次為了給巫海做肉餅暫停營業3天,結果訂單堆得都快到房頂了,把那幫買家呦,急得都快組團來砸門了。
這年頭,硬核吃貨惹不起啊!
不過就這樣,金鳳還是覺得巫海比較重要。
在她眼裡,他是藝術家,藝術家當然容易情緒化嘍。
如果他需要自己安慰,需要自己陪伴,自己當然應該隨時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以力量。
金鳳:「行,你想去哪兒?」
巫海回答了最令人討厭的兩個字:「隨便。」
「沒有叫隨便的地方啊,」金鳳開始嘗試提出建設性意見,「還爬山不?」
巫海:「不爬。」
金鳳:「那爬樹不?」
巫海在手機那頭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爬。」
金鳳想了想:「游泳去?」
巫海:「不會。」
金鳳:「我跟你講,你這樣的游泳最合適了,怎麼都沉不下去,因為胖人身上的脂肪含量大於普通人,你的平均密度要小一些。」
巫海簡要給金鳳講了自己小時候差點兒溺水身亡的故事,金鳳聽完之後善解人意地說:「哦,那算了,不加深你的心理陰影了。那,咱們吃好吃的去?」
這已經是她的殺手鐧了,巫海是對美食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那一類人。
可是今天,巫海蔫兒噠噠地表示沒胃口。覺得自己光吃飯不出力,跟豬沒什麼區別。
金鳳一想,完,連吃都沒胃口,那小海子是真的心情不好了,必須陪他,義不容辭:「你以前沒認識我之前,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幹嘛呀?」
巫海認認真真想了一下:「比如我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心情不好,就找茬兒把我們班主任的兒子揍了一頓。」
金鳳:「啊?好好的你揍人家幹嘛?」
巫海:「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平時仗著他家有錢,凈欺負女同學和瘦小的同學了。」
金鳳:「那是該揍,但是你打得過他嗎?」
巫海:「當然了,那時候我的身高在同學們當中還是鶴立雞群的。」
金鳳:「哦,那揍完之後呢?」
她的意思是,揍完之後你的心情就好多了?
巫海剛眉飛色舞了片刻,又萎靡下來:「揍完之後,發現還是我爹揍得更狠一些......」
金鳳一頭黑線:「哦,心情不好別干傻事。那你今天心情到底為啥不好啊?」
巫海:「我就是覺得我在這個家裡特沒用,巫氏出了事,我哥忙前忙后,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金鳳:「我明白了,你需要刷刷存在感,需要發現自己的價值。」
巫海頻頻點頭:「我也努力找存在感來著,剛才我到一個聊天群里狂刷屏發動圖,後來版主把我踢了。」
此處應有笑聲,但金鳳一點兒也沒笑話他,她知道這事兒巫海乾得出來。這男人骨子裡其實很簡單單純,很多時候孩子氣十足,可能跟他本性善良而且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有關係。
反過來說,如果他不是一個如此單純的人,也就不可能寫出觸及歌迷心中久違的那份天真的民謠作品了。
作為他的女盆友,她有義務讓他心情好起來:「半小時后,老地方等我。」
金鳳利用這點兒時間,把那隻剛拔好毛的公雞送回家去了。
30分鐘后,在他們經常約著見面的「老地方」——某拉麵小館門口,抱著吉他拉著箱子的巫海滿頭大汗地趕到了。
一看金鳳,人家還是挎著平時的小包包,完全不像要出遠門的樣子。
巫海奇怪地問:「你行李呢?」
金鳳:「帶行李幹嘛?」
巫海:「咱們不是要出門旅遊嗎?」
金鳳:「不出遠門,就近處。」
巫海:「那咱們去哪兒啊?」
金鳳:「醫院。」
巫海:「醫院?去醫院幹嘛?」
金鳳:「半日游。」
巫海一頭黑線,冒著再次被金鳳踩腳擰大腿的風險:「鳳兒,葯葯葯不能停啊。」
金鳳:「嗯對,不能停,可還是有人被迫停了。」
巫海聽不太懂。金鳳兒今天是怎麼了,有點古怪的樣子。
不過巫海還有個優點,就是聽話,主要是聽金鳳的話,以後肯定也會聽老婆的話。因為如果不聽話的話,未來的老婆會掐住了他的大腿,再擰一擰,賊疼的。
不過他也深刻地認識到,只要不把她惹毛了,金鳳兒這妹子對自己還是很好噠。巫海是個有良心和知道好歹的好青年,嗯。
因為以為要出遠門,所以巫海沒開車。金鳳領著他坐公交車直達本市某公立綜合醫院。
一路上巫海曾用吃炸雞、吃羊肉串、吃糖葫蘆和坐旋轉木馬誘惑她改變主意,但她就是鐵了心要去醫院玩兒。
巫海覺得自己比剛才約她出來之前更鬱悶了。而且他還抱著吉他拖著拉杆箱,哪有人是這樣子進醫院的?
如果有,那可能是掛精神科的。
巫海不太情願地被拖進大廳,裡面紛繁嘈雜,各種口音和味道都有。如果不是混合著強烈的消毒水味兒,跟火車站也差不多了。
大廳里有挂號的,有取葯的,還有等人的,等生的,以及等死的。
牆角,一位皮膚黝黑、包著白頭巾的大爺狂咳不止,感覺膽汁都要被他吐出來了。為了省紙,老人家不時用很小的一塊衛生紙接住吐出來的痰扔掉。
他的前後左右都空出老大一塊地方,人們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他傳染上什麼病。
那邊,一對年輕的父母抱著燒得滿臉通紅幾乎昏迷的小小嬰兒,焦急地等著挂號,不時親親孩子的臉,或者雙手合十做出求老天爺的動作。
另一邊,一對中年夫妻正愁容滿面地商量著什麼。
丈夫說:「要不然我不就不治了,咱家哪有那麼多錢?」
妻子說:「怎麼能不治呢,你要是不在了,留我一個咋活?」
說著說著雙雙抹淚,看樣子是那個男的得了什麼花銷很高的病症,家裡無法負擔。
還有個獨自一人的中年男子,抱著個骨灰盒樣的東西端坐在椅子里發獃。衣著很體面,然而眼神卻是完全空洞的。
想必,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剛剛離去了吧?
取葯處排起了長長的隊,可是半天都沒往前挪動一下,後面有的人等得不耐煩了開罵。
究其原因是排在最前面的一位老太太需要交308塊藥費,她行動遲緩地用骨節粗大、布滿乾裂痕的手,從貼身口袋裡仔細地掏啊掏,一毛,兩毛,又是一毛,還有鋼鏰兒......窗口後面的收費員都不耐煩了,手指敲著桌面尖聲催促著她。
老太太一邊掏一邊用口齒不清的外地話問,為啥藥費這麼貴,俺庄稼人,辛苦一年才賺幾個錢......
金鳳不說話,默默領著巫海看醫院眾生相。
巫海看著聽著,一陣陣地發愣,一陣陣的心酸。
正在這時——「讓讓讓讓,大家都讓讓!」
隨著外面救護車的警笛聲,一群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沖了進來。
巫海和金鳳跟大家一樣都探頭往擔架上瞧,結果上面竟然沒有人?那他們十萬火急地抬著一具空擔架做什麼?
再仔細看看,誰說上頭沒人了?
有,只不過是一個超級超級小的人兒,生下來也就不到一個月的嬰兒?巴掌大的一塊被單就把他整個蓋住了。
被單紅了一大片。聽說嬰兒身上被刀子砍了多處。
原來,這是一個老漢撿了流**給他生孩子的悲慘故事。流**智力有問題,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在瓦棚里剛生完,就掄起菜刀砍了下去......
可憐的娃娃,下輩子一定要擦亮眼睛再投胎啊!
醫護人員風馳電掣般往手術室奔去,大家都唏噓不已。
金鳳見巫海面有菜色,知道他很受震撼,雖然他出身首富之家,見過的大世面一定比自己多,但像今天這樣的場景,他一定是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