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北北番外2:找到你
每到長途跋涉的時候,席哲源就格外想念他親媽。你說他親媽怎麼就有那麼逆天的運氣,有那麼個好東西呢?這要是擱在他身上,什麼照片他拍不來啊?什麼物資他弄不到啊?別說名了,就是利,那也是手到擒來啊。
他親媽還真想把空間送給他來著,試了無數次,沒成功。空間雖然對他不錯,可也死死地賴在了他親媽身上,打死也不走。
徐靈靈有點兒遺憾,席牧卻很開心,覺得這樣很好,徹底讓她沒有了被壞人覬覦的危險。得,就知道在他爸眼裡,他媽永遠是第一位的,他這個當兒子的,不被認作是充話費送的就不錯了。
不過呢,他也從空間里獲益不少就是了,就那護身符,都不知道救了他多少回命了。他一個字都沒敢往外露,就怕他媽哭。席哲源堅信,他要是惹他親媽不高興了,他爸才不管別的呢,百分之百會抽他一頓狠的。
都說父母感情不好會影響孩子的婚姻幸福,席哲源覺得吧,這父母感情太好了,也會影響孩子的婚姻幸福。讓他親爸親媽這一對幾十年不吵一句嘴不紅一次臉的幸福美滿這麼一比,他連女朋友都不敢談了,上哪兒找這麼一個情投意合的去啊?有這麼高質量的婚姻在前頭杵著,選擇標準一下子漲了不知道多少好嗎?
自個兒也就是個看看漂亮妞兒的愛好了,至於娶回家,還是算了吧。就他這天天在戰場上泡著的,也不能讓人家姑娘嫁給他守活寡不是?還有守真寡的可能,不合適,不帶這麼坑人家的。
他就這麼胡思亂想著,開著大卡車行進。還是國內產的大卡車帶勁,這視野,這動力,這底盤,這速度,也沒誰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標。還是無意之中看到的,幾個荷槍實彈的叛亂分子圍著一個穿T恤的姑娘,太招人眼了不是?
這也不是他頭一回遇到類似的情況,擱在以前也就是個拍照的事兒,可這回不成,誰讓中間那姑娘眼熟呢?剛在人家領導手機里看到照片,就連衣服都是同樣的一件。得了,沒的說了,撞過去吧。
他就這麼開著重型大卡車,嘀嘀摁著喇叭,撞過去了!
提前摁個喇叭,也挺符合我軍優良傳統,對得起他爸這麼多年對他的訓練教育了。
叛亂分子自然不會跟他客氣,一邊躲一邊沖著他就開了槍。要不說自己運氣好呢,連輪胎都沒被打破。一個漂亮的甩尾,沖著那姑娘吼了一聲「上車!」
那姑娘素質是真心的不錯,都差一點兒讓幾個人給輪了,愣是迅速地爬上了車。這可不是國內大街上開的家庭用小汽車,光那高度,一般妞兒都爬不上來,更何況是這麼危急的情況。上來之後還不給添亂,不哭不鬧的往下面一趴,把自個兒那幾十斤就交給他了。
席哲源把車開得飛快,還不斷地變換著方向,要不是這姑娘見機得快,都能把她甩出去。
等再也聽不到槍聲了,那姑娘才從座位下爬起來,哆哆嗦嗦地拉上了安全帶,顫著聲兒跟他道謝。
「還以為你不害怕呢!」席哲源呲著牙:「沒事兒吧?有事兒也別哭,留著體力咱得逃命。」
鄭怡然死命咬著下嘴唇,好讓自己平靜下來。剛才危急之下,身體迸發出了自己都難以相信的爆發力,現在安全了,無盡后怕湧上心頭,四肢不斷地打著哆嗦,多餘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席哲源偏過頭瞅了瞅人家,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好像有些不太體貼。雖然這是在炮火紛飛的利比亞,咱中國人也不跟英國人似的,講究個紳士風度。可自己作為北京的大老爺們兒,對女孩子還是該溫柔一些的,尤其是剛剛經歷過那麼一件事情的女孩子。戰亂時期的女孩兒,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兒,會遇到什麼事情,他太知道了。跟那些事情比起來,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沒事兒啊,放心。有哥在呢,一定能把你護住,安安全全、平平穩穩把你送回去,少一根汗毛,你找哥拚命都成。」
也不知道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還是自己努力恢復平靜的深呼吸起了作用,鄭怡然覺得自己好了一些,至少能說話了。
「謝謝你啊,你是誰?」
「席哲源,主席的席,哲學的哲,源泉的源。你叫我源哥就成,不算占你便宜吧?」
「源哥,我是鄭怡然。」鄭怡然乖乖地叫人。
「知道,醫生嘛,給村子里的人送葯去了對不?我說你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形勢緊張啊,一個人亂跑什麼啊?沒趕上撤離吧?嚇壞了吧?」席哲源挺好奇。
「我們人手緊張,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撤離,原本以為至少還得好幾天呢。」鄭怡然老老實實回答:「是嚇壞了,要不是你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誒,你怎麼知道我的?」
席哲源笑笑,這姑娘怎麼這麼乖啊,問什麼答什麼:「你們領導請我來的,要不我哪知道還有你這麼個小可憐兒。得,咱得快一點兒,沒準兒還能趕上船。」
又哪裡能趕得上?等他們到港口的時候,連軍艦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席哲源爆了句粗口,知道這也怪不著人家,外交部能給談下幾個鐘頭的靠岸時間就費老鼻子勁了,軍艦不可能老在這裡等著。
回頭瞅瞅傻了眼呆立當場的姑娘嘆了口氣,那姑娘居然還特別抱歉地說連累他了。
席哲源揮揮手:「別拿這眼神兒看著哥,哥本來就沒打算走。得了,一時半會兒的你也沒地方去,跟哥一塊兒吧。」
轉身就走,還沒忘了拽這傻姑娘一把。
「去哪兒啊?」鄭怡然只能跟著他,以前或許她還傻乎乎地憑藉一腔孤勇以為自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剛經歷過那麼一件事情,就忍不住把眼前的這個男人當成了救命稻草。
「放心吧,不會把你賣了的。」席哲源嘴裡沒正經,動作卻是再正經不過,從懷裡掏出一根紅繩拴著的玉珠子出來遞給她:「戴上。」
鄭怡然就乖乖地接過來戴上,戴上之後才問:「這是什麼啊?」
「護身符,別扯下來啊,能救命。」席哲源頭也不回地說,他自己也沒剩下幾個了。要不是看在同胞的份兒上,還真捨不得送出去。
鄭怡然張了張嘴,把那句「沒想到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挺迷信」的話咽了回去。人家剛救了自己,這種話說出來不合適。
嘴上不說,其實席哲源是想把這姑娘送到邊境去,海路走不了,還有陸路不是?這幾年他老往戰亂國家跑,對國家撤僑事件的流程大約也懂得一些。看看地圖,這地方離埃及最近,那就去埃及吧。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鄭怡然就看到這個男人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來幾面小旗子,插到了卡車外面。有兩面是中國國旗,這個她懂。還有兩面是國際紅新月會的旗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她這個當醫生的都沒有。
席哲源笑呵呵地給她解惑:「在這兒啊,哪國的國旗都沒咱中國國旗管用。別看美國牛氣,到這種地兒吧,它可不好使。我跟你說,以前我在伊拉克認識一美國哥們兒,那小子可賊了,愣是從我這兒弄了一面中國國旗插他們採訪車上頭了,說比他們國家的國旗安全多了。你說他傻不傻?一看那模樣也知道他不是中國人啊!」
鄭怡然指著那兩面紅新月會的旗子問他:「那你還插這兩面幹什麼啊?」
席哲源嘿嘿一笑:「這個啊,主要就是起個迷惑作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得了,坐好了,咱們得趁著沒打起來趕緊走。」
鄭怡然就見識了這個男人在動亂地區的生存能力,把車速提到最快,在利比亞顛簸的路上飛奔。遇到被人捨棄的車輛,有的看也不看,有的卻停下來檢查油箱,在半路上還換了一輛更輕便的卡車。
他甚至在一個小鎮停下來,從被砸爛了玻璃的房子里掏出兩瓶礦泉水出來扔給她:「就這麼兩瓶水,別的都被搶光了,要不是在犄角旮旯,還真便宜不了咱們。」
鄭怡然雖然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太好,可也很有眼力勁兒地沒說話。在這裡,國內的道德規範是起不了作用的。
「會開車不?」席哲源問她。
鄭怡然點點頭:「會,就是沒開過這種卡車。」
「沒事兒,這一段比較太平,你來開,我得歇會兒,快頂不住了。」席哲源把駕駛位子讓給她,見她手忙腳亂地一會兒忘了這個,一會兒忘了那個,嘴上不斷地指揮著,好歹把車開了起來。
鄭怡然渾身僵硬地開著車,車速是沒法子跟他比的,席哲源也不挑,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眼睛休息。
他已經連續不斷開了十幾個小時了,鄭怡然知道自己必須接過來,否則他們根本撐不到邊境。
席哲源半睡半醒地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又重新跟她換了位子。
鄭怡然不放心地問:「你成不成?要不再歇會兒吧,我還能開。」
「就你這速度,等趕到邊境,外交部的人都該撤了。」席哲源大大咧咧地說:「沒事兒,我歇過來了,再有幾個鐘頭就差不多到了。」
幸虧他掌控著方向盤,要不然等那一群人揮舞著棍棒衝過來的時候,他們都沖不出去。鄭怡然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渾身僵硬著下意識攥緊了安全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面,劇烈地喘息著。
席哲源看看她,覺得還是趕緊把這姑娘送回國吧,就這麼點兒場面都能嚇成這德行,比他親媽膽子都小。
席牧不止一次地叮囑過席哲源,媽媽膽子小,受一次驚嚇就得發燒生病,可得小心著別嚇著她。他記得清楚,從小到大就極懂事地不惹禍,免得把他親媽嚇著。就連他當戰地記者這五年,也是會盡量地找機會跟家裡聯繫,向來報喜不報憂,免得他親媽為他擔驚受怕。
也不知道這兩天的驚嚇刺激,會不會也讓這姑娘發燒生病,他得趕緊把她送出去,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他可沒地方給她弄葯去。
席哲源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會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慰一個姑娘。可這姑娘都已經讓人快嚇傻了,人生地不熟的,就自己這一個依靠,他不安慰誰安慰?
他就用自己覺得挺溫柔的語氣低聲安慰人家:「別怕啊,那些人啊也不是什麼叛軍分子,就是一夥兒村民,日子過不下去了,知道中國人有錢,這才想趁亂打個劫啥的。你沒見他們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嗎?咱們前頭有不少中國公司的車過去了,他們人多,那些人就沒敢劫。這是看咱們勢單力薄,才想來佔個便宜的。」
鄭怡然一點兒都沒反應。
席哲源撓撓頭,換了個說法:「這算什麼啊,哥見過的比這個危險多了,還不是照樣毫髮無傷地過來了?我跟你說,我遇到最危險的事情是在伊拉克,美國軍人吧,惜命,每回行動前恨不能先扔上幾十顆炸彈下去,把人都炸死了,地面部隊才上去。他老母親的,哥就趕上一回,那炸彈就離我不到一米,真的,一米都沒有,可你猜怎麼著?嗨,要不說哥命大呢,那炸彈沒炸。哈哈哈,我給你說,我就從來沒跑那麼快過,要擱奧運會,穩妥妥的世界冠軍,還得是那種破紀錄的。我那一通跑啊,跑了半天才想起來,我得拍照啊!我就趴地上,剛準備好,那炸彈就炸了,嗬,我那得獎的照片就那麼來的。你說,這炸彈也有意思哈?這是等著我給它拍照片呢。」
鄭怡然的眼睛眨了眨,在身邊男人的喋喋不休中恢復了神智,啞著嗓子問:「就是你得國際大獎的那一張嗎?對比圖是奧運會的煙花?」
「呦呵,你知道啊?對,就是那張。那年不是咱們北京開奧運會嗎?我就回國歇了一段兒,順手拍了些奧運會的。兩張照片的拍攝時間就差三天,可你瞧瞧這事兒,我跟你說,小丫頭,哥走了這些地方,哪兒都不如咱中國好。聽我的,回去之後別出來了,就在國內呆著。咱中國現在多好啊,安全,富裕,機會又多,你一個小丫頭,別到處亂跑。」
鄭怡然勉強笑了笑:「那你怎麼不回去?」
席哲源樂了,這是緩過勁兒來了,都知道跟他頂嘴了:「哥這不是職業特殊嗎?戰地記者在咱們國家哪有市場啊?我拍什麼啊?只能在國外混。」
「那你為什麼要當戰地記者呢?國內也有很多攝影記者,拍個模特啊、明星啊、自然風光啊什麼的。」
「嘁,別跟我提那些人。」席哲源不屑一顧:「拍風景的那些吧,還成。就拍什麼明星的,那可不是攝影記者啊,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個圈兒的,你可別侮辱我們。」
鄭怡然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兒,哥大度,不跟你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沒事兒了吧?緩過來了吧?咱們這就快到了,等你回國,好好睡上幾天,這事兒就過去了。」席哲源腳底下加了把勁兒,把車速提到最高,前頭已經隱隱約約看到些建築物的影子。他眼神兒好,已經看到了龐大的人群。真好,趕上了。
鄭怡然有些輕微近視,在同齡人中就算是眼睛好的了。等車又開了十幾分鐘之後,才發現真的快到了。
席哲源把車開到不能再往前開,這才停下來。抓著鄭怡然的手往前看,周圍全都是焦慮的臉,一個中國面孔都沒有。
沒有幾個人在維持秩序,席哲源緊緊地抓著鄭怡然,從密集的人群中擠了過去。一邊擠還一邊喊著:「讓讓,我們是中國人,麻煩讓讓。」
鄭怡然儘可能地不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人太多了,要不是他在前頭,她自己根本就擠不過去。她怔怔地看著抓住自己手腕的男人,一隻手抓著她,一隻手還舉著一面小小的國旗,就靠著身體的力量,在人群中給她擠出一條安全的生命道路來。
整整花了一個小時,他們才擠到了前面。席哲源眼尖,帶著已經被擠得暈頭轉向的鄭怡然拐了個彎兒,進入了隊尾。
鄭怡然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摩肩接踵的人群已經不見了,他們現在正站在幾列排列整齊的隊伍最後面。她個子矮,看不到前面,只能看到別人的後腦勺,只好問旁邊的男人。
席哲源樂呵呵地給她科普:「我告訴你,以後遇到這種撤僑的事情吧,你就找隊伍。看到這種排著隊的,就是咱們中國的沒跑了,連國旗都不用看。算了,你還是在國內老老實實呆著吧,就是出來,最好也是報個旅遊團啥的出來買買買,別到這種地方來。」
排在他們前面的一個人就笑著回過頭來,果然是中國人的面孔。那人特別熱心地問:「你們是哪個公司的?我們是中建的。」
席哲源大大咧咧地說:「新華社的。」
「呀?你們是文化人啊?怎麼沒去坐飛機啊?我們公司是人太多,沒趕上。」那人說。
「飛機是給女人坐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坐什麼飛機啊。」席哲源完全忽視了旁邊就有一個女性的事實。
那人就咧著嘴沖鄭怡然看了一眼。席哲源就解釋:「我老婆,非得等著我,要不早就送走了。」
鄭怡然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他怎麼胡說八道啊?
席哲源貼著她耳朵低語:「別傻,你以為國內就沒壞人啊?走的時候別一個人知道不?跟那些拖家帶口的一塊兒,最不濟也得跟女的在一塊兒。中建這種公司,會從巴基斯坦啥的僱人,撤退的時候會把這些人都帶著,離那些人遠遠的知不知道?那些地方的風俗跟咱們國內不一樣,你一個單身女孩子,太容易讓人欺負了。」
越看越不放心,覺得還是把她交到個穩妥的人手裡才成。他就仗著身高的優勢四處看,見識過好幾次撤僑事件了,外交部負責撤僑的就那些人,試試看能不能找個臉熟的。
還真讓他找到一個,大喜之下,在經過人家的時候,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源哥!」一聲驚喜的大叫之後,就被那人抱住了。
「哈哈,果然是你小子!」席哲源這個開心啊,這個人熟啊,熟的不能再熟了。
「你們什麼時候撤?」
「馬上,這是最後一批了。源哥,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正好,跟我一塊兒回去。嬸子老念叨你。」
然後,就被硬塞了一個人。
「太好了,把這個丫頭看好了,給我一根汗毛都別掉的帶回去。人就交給你了,我回去了。」
「等等!」拽住他的不僅僅是發小兒,還有一個姑娘。
發小兒立刻撒手,站一邊看好戲。
鄭怡然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去哪兒?」
席哲源笑嘻嘻地說:「不是跟你說了嗎?哥是戰地記者,把你送到這兒,就該回去了。」
「你別去,多危險啊,你別去。」不知道為什麼,鄭怡然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捨不得我啊?」席哲源壞笑著低語,知道這小丫頭臉皮薄,沒準兒就害臊撒手了。
誰知道這姑娘居然挺了挺胸,特別光棍地說:「對啊,就是捨不得怎麼了?」
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麼個小兔子似的姑娘,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席哲源就有些熱血上腦,一句話衝口而出:「成,那就等著,等著哥回去娶你。」
那姑娘毫不示弱:「好,我等著你。」
發小兒在旁邊都看傻了,這是啥情況?
當事人也有些呆,怎麼也不明白怎麼就定下這樣的約定的,滿打滿算,兩個人從見面到現在,連二十四小時都不到。
難道在生死危機面前,什麼都變得快速了起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