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回京
「孤一直在想,該如何處置你。」
「可孤也覺得,你罪不至死。」
寢殿卧榻之上,賀蘭舟斜瞥她一眼。
「有時,孤覺得與你是有些情分的,因年幼時種種的相逢,孤覺得你良善。」
「不知你向孤下毒的時候,可會良心不安?」
慶菱貞跪在地上,低著頭,她當然會良心不安,在他身邊,她所做的每一件聽命了少陽帝的事,都是折磨。
賀蘭舟看穿她的愧疚,又狐狸似的狡猾道:「孤給你一個機會,全看你是否想要把握住。」
「念著過去,即便你不願背棄舊主,孤也會讓你活著。」
「現在你自己選吧,是拋下過去,全心全意的追隨我,還是想著心中的少陽帝,不肯忘懷。」
慶菱貞暗自握緊了拳頭,這是重要的一次抉擇。
放棄少陽帝,也就是放棄了胞弟,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弟弟...
「殿下。」她忽然抬起頭。
「若我選擇了殿下,殿下可會保護我。」她有點委屈。
賀蘭舟挑眉:「自然。」
看到他那般的篤定,慶菱貞成了個小叛徒。
「少陽帝用我弟弟威脅我,要我伴你登上皇位,然後,結果你的姓命。」
她手心在冒汗,將叛變進行到底:「昭穗夫人...」
「世人皆知殿下的母親是婢女出身,是否殿下也是這麼認為。」她預料著他會隨之而來的憤怒,卻依舊將自己直到的這些秘密,冷靜的全盤托出。
慶菱貞明顯感受到賀蘭舟在聽到母親的身世后,眼底出現的瞬間悲愴。卻也只是一瞬,便深深的隱藏了起來,轉而是克制又冷漠:「將你知道的,一一說出來。」
慶菱貞橫下心,將那日懿昌大殿里所聽所聞的一切全說了出來,而後,再無言語。
賀蘭舟冷靜的看了她半天:「慶菱貞,你說了這些,可知已經是沒有後路了。」
慶菱貞心中難受,卻又不願意表現出來,只得諷刺的笑了笑:「後路?早在那一日懿昌國亂,我便失去了所有的倚靠與後路。」
「我如同被線牽引著的風箏,看似風光自由,實則,不過是傀儡一個罷了。」
說著,她看向賀蘭舟,幽幽道:「傷你,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卻毫無辦法反抗這一切。」
「所以我不怪你。」賀蘭舟接上她的話。面容淡淡的泛著笑。可卻令她覺得陌生。
慶菱貞問:「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我?」
賀蘭舟輕鬆道:「處置?自然是從前如何,現在依舊如何。」
「你已經歸順了孤不是嗎?」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她心中暗暗想。
那日他說的話,她都記住了,他永遠不會再信任自己。
而自己,就如同可悲的,無根無家的浮萍,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許多珍貴。
可就連賀蘭舟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如此輕易的放過她?真因為過去的情分?
又或者,是因為過去曾與她經歷過的種種?
他其實從來不是什麼與世無爭的人,他不過是扮演著這樣的人。
虞都第一場雪落的時候,蘇幸與閩都府君帶來了回京的召書,上面言明是太子蒙冤,要他速速回京。
慶菱貞不動聲色,心裡明白這是賀蘭舟的手段計謀,只怕那二殿下要倒大霉了。
一干人等浩浩蕩蕩的回京,路上賀蘭舟想起最近和慶菱貞的幾次吵嘴,覺得可笑,就又看看她的樣子,只見慶菱貞正在弄茶,見他盯著自己還以為他是口渴了,索性雙手將茶湯奉上。
「回了京,便不似在此時候逍遙了。」他談笑。
慶菱貞並不在意這些:「在哪裡,都是跟著殿下,如何有差。」
「倘若這次我們回不了京,你如何想。」他問。
慶菱貞見他並沒有喝茶的意思,就將茶湯放在一旁,仔細的回他的問:「若是真能在虞都也不錯,清凈極了。」
那頭帝都里。尚儀局險些鬧成一鍋粥。
素華失魂落魄的從院子里走進來,正巧的趕上司香的宮女們曬花朵,阿茉見到她,就喊了她一聲,卻不見她作答。
末了,倒是一個人如聽不見般的只往那深深屋子裡去。
這些小宮女多數知道常素華同三殿下的事,個個眼神里都帶著些意思,只不講出來,頗有交頭接耳意會了的樣子。
「姐姐!阿茉姐姐!」
外頭院子傳來個熟悉的內官兒聲音,似乎很是高興。
那內官兒跑進了院,阿茉才發現是東宮的歲歲。
歲歲一道小跑的過來,興高采烈的擺了擺手:「姐姐姐姐!我來領東宮這月的香例!」
聽到這裡,阿荼激動的手都停下來:「你說什麼呢?!是殿下他們要回來了嗎?!」
阿茉正激動,卻因阿荼的逾禮而板著面孔教訓她道:「慌張什麼?做你的活。」
阿荼見狀,頓時不敢樂呵出聲了,只低著頭,擺弄起花花朵朵來。
「可是殿下要回京了?我這就親自去取東宮這月的香例。」阿茉將笑意都藏在心,她其實是極為慶菱貞能回來而高興的,只是身旁有那麼多小蹄子在看著她,她只能是守著禮法,一如既往的處事不驚。
「我們殿下不日就會歸來,只是姐姐可千萬仔細著香花香粉的,萬要新制的才好!」歲歲叮囑道。
阿茉回過頭來,露出個笑:「我如何不知道拿新制的,歲小公公就莫操心了!」
司香閣的大多宮女都在外晾曬香花,見司香大人不在,更有甚者是壯著膽子詢問歲歲:「公公,殿下是因何回宮的啊?」
「我可聽說當初殿下可是被貶出宮的...」
歲歲板起臉來:「都是活夠了是么,議論起主子來了?!」
阿茉走到香室拿太子東宮獨一份的新制香,都包好后,一刻都不停留,拿著便往外走去。
錚——
像是不遠處樂室傳來的琵琶弦音,她想,或許是素華的小宮女在練習琴技吧。
想著,她加快腳步出門去,生怕歲歲等的久了不耐煩。
錚——錚錚——
那琴聲,在她這一路都沒斷過,卻是曲不成曲,掉不成調。沒來由的讓她覺得不好。
琴室里,其實只獨獨坐著常素華一人。她手中有把小小匕首,挑斷了琵琶的琴弦,接著,又想那牆上掛著的一把鳳鳴焦尾琴踉蹌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