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新同學新面貌

新學期新同學新面貌

我的老家是一座南方小城,和北方城市不一樣,即使是八月炎熱的天氣,也遮蓋不住它江南水鄉特有的溫婉。

坐了12個小時的綠皮火車,我和媽媽終於「榮歸故里」。

舅舅提前幫我們租好了房子,一套位於市中心偏南的五十平米簡裝公寓房。

三樓,兩室一廳。

短租,六個月,無需押金,全額付清。

我剛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打量自己的新家,「媽,是樓房哎,不是平房!」

對於一直生活在清一色紅磚小平房家屬院的我來說,住宅樓既陌生又熟悉。我曾指著那一棟棟高樓問我媽:「媽媽,那是有錢人才能住的房子嗎?是不是等我們有錢了,也可以住進去呢?」

媽媽摸著我的頭,笑而不語。

如今我們住進來了,可顯然我們並不是有錢人。

我媽自顧自的收拾行李,我則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視機。

遙控器彷彿失靈了,按了幾下都沒反應。我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氣,對準左手掌心就是一拍。

嗯?還是沒反應?

那拍三下?可能剛才力度不夠!

「啪!啪!啪!」好疼……

我甩了甩自己的左手,右手繼續瞄準電視機右下角的紅點拚命按,無奈電台始終不變。

沒辦法,我只好從床上爬起來,站到電視機旁,一邊按著機殼上的按鈕,一邊走馬觀花地一個個跳過。

(某省級衛視)

紫薇:「你和她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都沒和你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爾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和她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以後只和你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

(某省省會有線電台)

五花馬

青鋒劍

江山無限

夜一程

晝一程

星月輪轉

巡南走北

悠悠萬事

世上善惡誰能斷

巡南走北

悠悠萬事

難逃天地人寰

……

(本市電視劇頻道)

孫婆婆:「楊過,玉蜂漿的味道如何?」

楊過:「簡直是清甜潤肺,解毒怡神吶」

孫婆婆:「你們都聽到啦,楊過,我們走!」

尹志平:「前輩,請恕貧道剛才多疑,請您再賜一瓶解藥」

……

手不停地按著按鈕來回換台,我腦袋也不歇著,正在糾結到底該選哪一個,心底卻又捨不得放棄任何一個。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這也算一種病,叫做「選擇恐懼症」,也稱作選擇困難症,就診科室:精神科。

據說解決方法之一是讓別人做決定,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是我不可能問我舅舅,或者問我媽。如果我問朱女士,得到的結果肯定是:「關電視,看書!」

於是,我只好向「十萬個為什麼」的締造者「老天爺」同志需求幫助。

比如,你可以同時讓倆個台進一段「藍天六必治+步步高vcd+旭日升冰紅茶+康師傅牛肉麵」的十分鐘小劇場,不多不少,輪番替換,無縫銜接;或者你可以讓哪個電視劇「主角靠邊站一站,配角往前走一走」,這樣大家都不為難,你的主線不受影響,我的進度絲毫沒差,win-win!

我正和老天爺聊得歡呢,我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我旁邊。

「伊一,舅舅說帶你去新學校轉轉,把轉學手續辦一下!「她順手關掉電視機,

「這都看了幾遍了?天天炒冷飯!暑假作業又不用做,你有空還不如預習一下下學期的課文呢!」

「新課本又沒有,怎麼預習啊?再說上學期期末考試我可考了全班第二呢!」我很不服氣地說。

舅舅笑眯眯地看著我:「哈哈哈,我們伊一考得不錯,那今年肯定拿三好學生了!」

「沒有,老師說我要轉學了,拿這個獎狀也沒意義,還不如讓出一個名額給別人。」我說話的時候,看到

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實說,說不失落那是騙人的,我讀書一直很用功,還有一股子不服輸的韌勁,無奈成績一直屬於中上等,優秀學生幾乎年年拿,三好學生一次沒拿過。

舅舅聽完愣了愣,他看了眼媽媽,然後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沒事兒,下次再拿也一樣!走吧,我們看新學校去。」

他那一秒的舉動似乎道盡了千言萬語,我好奇於他近乎同情的語調和表情,在抬頭的那一瞬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無奈和憐惜。

其實我從來都不能理解大人的語言,比如他們會在說完一句話后停頓數秒,然後突然變換語氣若無其事地進行另一個的話題,雖然我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何聯繫;又比如他們興緻盎然地說著一個話題,卻在「但是…..」「或許……」「再說……」之後就沒了下文,跟著就是一陣沉默。但是我知道最重要的話都在那永遠說不出的後半句中,就像那短暫的停頓和沉默才是他們對話的精華。

我拉著舅舅的手參觀著新學校,他指著一個個陌生的建築物不停地對我說哪邊是教學樓哪邊是操場,哪邊是實驗樓哪邊是活動中心,還不忘叮囑我放學后一定不要亂跑,下樓梯時一定要當心等等,語氣討好得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我其實蠻喜歡舅舅的,他老是笑咪咪的看著脾氣就很好,卻無奈總和他親近不起來,沒辦法,誰叫他也是老師呢?還好死不死的是數學老師!

今年我爸轉業,舅舅也從原來的鄉鎮普高調到了我們市最好的重點高中「啟明中學」,並且幫我安排到了我們市最好的小學—師大附屬實驗小學。可我並沒有很開心,哎,好學校就意味著藏龍卧虎啊,我突然感到壓力山大。辦完轉學手續舅舅就回去了,我吹著大大泡泡糖,我媽牽著我的手往回走,夕陽的餘輝灑在我們身上,暖暖地,不似正午的烈陽,我抬頭看著眼前涌動的街道,陌生的人群,試圖從中尋到一絲親切感,砰地一聲,泡泡糖破了,糊了我一整臉。

我爸終於在三天後平安到達,帶來了滿滿一輛軍用卡車的「家當」。

那天所有的親戚都過來幫忙,霹靂乓啷的搬家聲,混雜著嘰哩嘎啦的聊天聲,好不熱鬧。如果不是烈日當頭的八月未央,我還以為是辭舊迎新的臘月三十,朱女士還很配合地包起了餛飩和餃子,電視里也特別應景的播著今年最火的歌—《常回家看看》。

開學的第一天我爸陪我去學校報道,今年我們市教育改革,把原來的小學五年制改成了六年制,這就意味著有一部門四年級的學生直接跳到六年級,而剩下的一部分升到五年級。

據說這是按照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名次排的,優勝劣汰一目了然。當然它和我並沒有直接聯繫,我只需要在「跳級」或者「不跳級」之間進行選擇,很明顯,我爸幫我選擇了後者。

於是我帶著沒準兒還能混個課代表噹噹的心態邁進了五年二班的大門。

因為是新學期,又重新分了班,所以大家等於全是「新人」,這點倒讓我這個插班生顯得不那麼突兀了。

我們班主任姓韓,語文老師,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這讓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

因為以我歷來的經驗(四年小學生涯)來看,

第一:語文老師全是女的,

第二:語文好的全是女生。

似乎老天爺為了向我證明,我的狗屁理論真是狗屁。從那以後,我所有語文老師全是男的。

韓老師沒多做介紹,就讓我去安排好的位置上落座,我無比感謝他的「深明大義」。昨晚我失眠了一晚上,就是害怕轉學第一天,他會讓我來一場別開生面的自我介紹。

可我「感恩的心」還沒落地,一口氣還沒吁完,屁股剛碰到板凳上,就聽見他一聲大吼:「來,同學們都做個自我介紹,從這一排開始」他指著教室最左邊的第一排。

尼瑪,這算是心靈感應嗎!

全班的所謂自我介紹,從第一位同學說完后,就進入了無限循環的套用模式。

「大家好,我是xxx,之前在四年級x班,謝謝!」

完蛋,我連公式都套不進去……沒關係,自報家門誰不會?

「後面的同學的等一下,大家別光說自己的名字班級,說下自己的興趣愛好,或者特長什麼的,不用不好意思,哈哈哈!」

我眼睜睜地看著坐在我前面的同學,屁股剛抬起來,又被迫坐下,心中一陣凄涼。

「大家好,我叫樂梓桐,樂是快樂的樂,不讀yue哦,『梓桐』二字出自《詩經?定之方中》: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算命的說我五行缺木,可能也有這層意思在吧。另外梓桐有高貴質傑的意思,我媽說她希望我能成為優秀的人,長大後為祖國做貢獻!」女孩說到最後不自覺地摸了下耳朵。

就在她摸耳朵的那一秒鐘,我腦子居然蹦出無數念頭!

我老媽真是牛啊,連人家名字是算命的取得都知道,算命先生真的是全中國最神秘最偉大的人啊,他為中國12多億人貢獻了多少名字啊?!最偉大的發明家不是愛迪生,是算命先生好哇?小姐你從古代來的吧?說的話我一句沒聽懂,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不過名字挺好聽的,還好死不死的也取自《詩經》,你搶了我的台詞了?!完了完了,我說啥?」

「好,很好很好,不錯不錯,請坐,來下一個」同桌捅了捅我,我砰地一聲站起來,他差點一個踉蹌,顯然被我的餘震波及,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那個,我叫蔣伊一,哦,大家好,我叫蔣伊一,我喜歡唱歌!」

「喜歡唱歌啊?都喜歡唱什麼歌啊?給大家唱一個吧!」韓老師臉上如沐春風。

「不是吧,難道讓我唱《千年等一回》或者《當》嗎?」我腦海里迅速過濾了一遍我的歌單。

「abcdefg,hijklmn,opq,rst,uvwxyz,xyznowyousee,icansaymyabc」

這一刻我能感覺前方戰友都在朝我行注目禮,然後「啪啪啪」地一聲鼓掌,跟著全班都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發音蠻標準的,坐下吧」他在憋笑。

我如臨大赦地一屁股坐下,手不住地拍著胸口,試圖安撫我那顆受驚的小心臟。

「哎,讓你唱你還真唱啊!」同桌一臉「你傻吧?」的表情看著我,我尷尬地朝他笑了笑。

「喂,你叫依依?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那個依依嗎?」前面那位才女轉過來小聲問我。

「你還真喜歡拽文學啊!」我心裡一陣嘀咕,但臉上露出一副」你怎麼那麼棒!你語文一定很好,我一定選你當語文課代表「的崇拜之情說道:「是這個伊一,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yiyi」我把名字寫在紙上遞給她。

我發現她有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兩條長長的辮子垂掛在耳旁,上面還結著兩個大紅色的蝴蝶結,像兩隻漂亮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皮膚很白就像嫩豆腐,原諒我貧乏的想象力吧,我還沒從abc裡面緩過來。

後面的同學還在一個個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陳鑫,鑫是三個金的鑫,我的課餘愛好是打乒乓球還有籃球。足球也會,但踢得不是很好,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和大家一起切磋,謝謝大家!」

男孩的聲音很好聽,不緊不慢,就像春風一樣拂過你心裡每個角落,讓人安寧。樂梓桐同學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突然轉過身坐好,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偏過頭盯著他看,等他說完又不好意思地把頭轉回去,我發現不止她一個,這個叫陳鑫的男生收穫了幾乎所有女生的注目。

他一定是個人物!否則我名字倒過來寫!

我的同桌叫徐濤,是個又黑又瘦的男生,三角臉小眼睛,長得有點土氣,老喜歡咋咋呼呼,我覺得他和我表弟一樣,一定是個多動症患者。

我前面坐的就是大才女兼語文課代表樂梓桐,她的同桌是個文文靜靜的女生,名叫方堯,帶了個方框眼鏡,不說話的時候基本沒啥存在感。

坐在我後面的女生來頭可不小,是我們的班長大人,名叫沙金霞,高高瘦瘦的,臉上有很多小豆豆,喜歡扎著高高的馬尾,穿著她萬年不變的牛仔背帶褲。

她的同桌就是我們班的,哦不,整個實驗小學的風雲人物—陳鑫,我們班數學課代表。這個男生怎麼說,就是你看第一眼,精神抖擻,一股正氣,絕對是個好學生;第二眼,個頭高,長得很乾凈,眉清目秀,明眸皓齒,笑起來嘴角還有淺淺的梨渦;第三眼,他媽的怎麼越看越順眼,其他男生怎麼和他比?

沒錯,他就是老師口中的驕傲,爸媽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據說他上學期期末考試又是全校第一,按理說應該直接跳到六年級的,可人家爸說了,我們家陳鑫本來就早上一年學,年紀太小還是穩紮穩打地好。結果他就淪落到和我們一個班了。

新學期第一天無非就是各科老師自我介紹,同學們自我介紹,然後發新書,抄課程表,安排值日生,一系列流程走下來,課是基本沒上。

晚上回到家,我媽拉著我興緻勃勃地問東問西,我一邊慢悠悠地扒飯,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她的問題。眼睛卻死死盯著《灌籃高手》一眨不眨。

「伊一啊,你坐第幾排啊?黑板上的字看得清楚哇?」我媽邊削平果邊問我。

「第五排,嗯,看得清,還蠻清楚的。」我努力讓腦部活動,手部動作和眼睛保持同一頻率。

「那位置不錯!」我爸順手給我夾了塊紅燒肉。

「位置還行,就是風水不好,今天丟臉死了!」我心裡小聲犯嘀咕。

「第幾組啊?在中間嗎?」我爸打破砂鍋問到底。

「老師說中間組和旁邊組循環輪換,每倆周換一次。」我邊說,邊把肉邊上那塊肥的吐掉。不過我身邊光環圍繞啊,一個班長,一個數學課代表,一個語文課代表。以後開家長會讓我怎麼活?

「那很公平嘛,以後和新同學要和平相處,上課要專心聽講,知道嗎?」我媽邊啃蘋果邊關照我。

「嗯嗯!」我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讓吃飯速度和動畫片進度持平,然後吃飽喝足后老老實實地回我的小房間做作業。

離開x市的新生活真的就這樣開始了,再也沒有家屬院的小夥伴們一起成群結隊地上下學,再也沒有軍用大客車準時準點載著我往返學校和家,再也沒有喇叭高唱著軍歌提醒我該回家吃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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