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心裡都有個小九九!(1)
第二天我剛到學校,就被樂梓桐拉著問昨天回家后的「戰況」。估計是我昨天的反應實在太大,她一晚上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畫面,看我的眼神都透露著「你還好吧?」的惻隱之心。
我無奈地朝她笑了笑,能有什麼事?無非就是被耳提面命地教育了一番,然後發誓保證下次一定考好唄。況且我還有「方言」這把保護傘,我爸昨晚聽完我的陳詞總結后,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說:「慢慢適應就好了,多和同學交流交流,聽不懂的話可以主動問老師,你這英語都能學,還怕他個方言嗎?」
方言我倒是不怕,但是我怕數學老師講方言!再說了,我這不是才和「它」相認嗎?彼此還要一段時間熟悉熟悉,哪有那麼快「水*融」啊!
「沒事兒!」我朝她吐了個舌頭,「可能是老師進度太快,我還沒適應過來,我爸媽沒說什麼,你呢?」
「他們對我的數學成績也沒抱什麼希望,別拖後腿就謝天謝地了!」樂梓桐放下書包,起身準備收語文作業。
「可是你語文好呀,怕什麼?!」我不服氣。
「可是數學拉分啊,語文哪有數學那麼大的分差?」這次換她笑得很無奈了,「等我們讀到高中就知道了,我爸總說,要是我表姐數學成績再好點,肯定能上大學!可是她只考到大專,就是因為數學太差,整整差了人家50分!」
50分?即使對高考毫無概念的我來說,也知道那是個龐大的分值!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我們拚命努力,換來的也許只是一句——天賦有限。
陳老師的確如陳鑫說的那樣,沒有對這次考試「評頭論足」。她在課堂上反覆強調「溫故而知新」以及「勤能補拙」的重要性,彷彿我們的落後僅僅是因為懶惰,而不是那些不可抗拒的外在或者內在因素,比如環境,比如天分,比如運氣。
大人們總愛用愛迪生的名言「天才就是1%的靈感加上99%的汗水」來告誡我們——「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殊不知那1%的靈感同樣重要,能夠如願獲取那「一分收穫」的人又是何其幸運。
「今天放學前把試卷訂正好,然後交給數學課代表。陳鑫,收到多少就放我辦公室,那些沒交的,明天直接來找我,下課!」
陳老師下完最後一道命令后,就踩著上課鈴聲走出教室,與同樣踩著鈴聲進門的英語老師擦肩而過。
「福無雙降,禍不單行」這句話一點都沒錯,林老師的低氣壓讓那些課間還沒來得及去上廁所的同學,想動不敢動,想去不敢言。最後不知道是誰舉手問,「老師,我想去廁所!」大家才跟著一窩蜂地衝出教室。
我和樂梓桐也跟著濫竽充數地出來透氣,順便抱怨了下陳老師的「拖正堂」。
「你看吧,待會兒林老師肯定也會拖課,下節課是什麼?」樂梓桐挽著我的手問。
「好像是體育課!」這個我倒是記得很清楚。
「不會吧?哎,那她肯定更加無所顧忌了,我們至少少上20分鐘體育課。」樂梓桐心有不甘。
「對啊,體育老師又不會拖堂,哎~」
「哎~」
我倆同時「哎」了一聲,跟著相視而笑,為彼此的默契鼓掌。
「對了,剛才帶頭的那個人是誰啊?」我到現在還沒把大家認全。
「仇元昊呀,我們班體育課代表呀,你不認識?」她這語氣說得好像我應該認識似的。我才轉學一個月,哪裡認識他?
「不認識,但是你一說體育課代表,我好像把人聯繫起來了!」我努力回想他的樣子,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頭髮微微有點自然卷。
「哦,我忘了你是這學期才轉過來的。」她朝我吐了個舌頭,繼續說:「仇元昊以前和我是一個班的,他和陳鑫一樣,是我們學校風雲人物。雖然成績一般般,但是他籃球打得特別好!粉絲超多的!」說完還不忘漏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是嗎?那他豈不是我們學校的流川楓?!!!」我腦海中不禁浮現幾個女生穿著超短裙站成一排,手裡拿著加油花球,邊踢腿邊大喊:「仇元昊,我愛你,仇元昊,我愛你!」
「差不多吧!」樂梓桐滿眼的「孺子可教也」。
我倆後來沒說幾句,就跟著大部隊返回教室了。林老師雙手拆折腰,站在講台上等著我們,眼神犀利。全員到齊后,她關上教室的門,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從來沒有帶過你們這麼差的班!」
嗯?等一下,你不是才大學畢業一年嗎?開學那天韓夫子還說,不要欺負你們林老師,她才剛畢業沒多久。所以,這好像不是你的台詞吧?
拿錯劇本的林老師繼續放飛自我:「看看你們班的默寫,還重點小學呢!你們一個個都帶腦子來上課了嗎?人家一班好歹有10個滿分,你們班呢?才3個!不及格的倒是人家的三倍!」
我拿到自己的默寫紙,90分,還好還好。
「今天放學后,凡是默寫低於70分的同學全部留下來,我陪著你們!我不管你們背也好,抄也好,半個小時之後重默,我倒是要看看還有幾個不及格!」
「卧槽」徐濤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伸頭一看,呵呵,65分。
五分之差,卻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那時候的家長和學生,已經開始慢慢意識到,「放學留校」這項不成文的規定,變成了一扇無形的門,關在門內的是差生,走出門外的是好生。
整整一天的課間十分鐘,除了貢獻給lady』sroom(女廁所),我就是訂正數學試卷,誰也不想明天和陳老師facetoface(面對面),大家都卯足了勁兒和時間賽跑。但是總有些人,心有餘而力不足,比如徐濤,比如方堯。
徐濤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放學后照樣訂正數學卷子,也不見他拿英語課本出來背。
我把卷子交給陳鑫后,正準備收拾書包回家,看到他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啞然。那句「你怎麼還不回家?你爸媽不會擔心嗎?」卡在喉嚨口,還好沒有問出來。
陳鑫看到我失神的樣子,笑著問道:「蔣半仙,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沒什麼沒什麼」我心虛地搖搖頭,「那個…你怎麼還不回家?」
蔣伊一,你個笨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鑫沒有留意到我的「懊惱」,他指了指徐濤,「我再等等看有沒有人交卷子,順便幫他背幾個單詞,別到時候真被林老師扣到請家長!」
「哦」鬼使神差地,我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蔣伊一,你還不走?」徐濤轉頭問我。
「我幫方堯背單詞!」我拿起書包,坐到了樂梓桐的位置上。
方堯還在對著課本邊抄邊背,冷不丁地看到我坐到她旁邊,有點詫異:「你默寫不是90嗎?怎麼還不回去?」
「你這樣背不行,你得找規律,比如名詞歸名詞,動詞歸動詞,還有你要通過發音來背單詞,這樣就容易多啦!」我指著她的草稿紙一口氣說完。
「可我就是記不住發音,上課的時候都是這麼記的。」她指著單詞eraser旁邊的「一rui澤」,茫然地看著我。
剛開始接觸英語大家總會不自覺藉助中文,藉助漢語拼音,通過諧音來記單詞,久而久之卻發現越學越困難。老師告誡我們,這是不良習慣,是學英語的大忌。
「你應該記音標,你這樣子不僅發音不準,還容易忘記。」猶豫再三后,我還是問道:「你這次默寫多少分?」
「55。」她更加無措了。
「你數學卷子交了嗎?」
「沒有,還剩下應用題沒訂正。」她往後看了看,「希望陳鑫晚點走……」
「我陪你一起背吧!」我把英語書攤開,拿出作業本,「順便把家庭作業寫好,省得背回家做!」
她感激地朝我笑了笑,「謝謝啊!」然後繼續背單詞。
三十分鐘后林老師果真如約而至,我正好幫方堯背完最後一個單詞。徐濤應該訂正完數學卷子了,我看到
他正背對著我們,指著課本不知道和陳鑫在商量什麼。
他們在默單詞的間隙,我正好可以做作業。不知道我那麼晚回家,朱女士會不會以為我被老師留校了?她不會急得跑到校門口等我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方堯他們已經默好了單詞,正一個個排隊站在講台邊,等著林老師「檢閱」。
我轉頭看向陳鑫,正好撞到他也在看我,趕忙別了臉,心卻漏了半拍。想到方堯的數學卷子,我走過去問他:「你會等到卷子全部收齊了再回去嗎?」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問他這個問題,正在收拾書包的手略頓了頓,「應該不會,很多人卷子沒給我就已經回去了,我怎麼收齊?」
「那你能不能等一等,就一會兒,方堯她還差兩道應用題,很快的!」我的同情心從何而來,我自己都不知道。
陳鑫愣了愣,然後看著我笑道:「好啊!」
說實話,他的同意讓我始料未及。
方堯默了70分,雖然還是錯了幾個單詞,但至少有進步,並且及格了,勉強過關。
徐濤默了90分,順利過關。
還剩下一些不及格的同學,都跟著林老師去辦公室了,教室里的同學陸陸續續地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陳鑫,咱們走吧!」徐濤邊在桌洞里掏乒乓球拍邊說道。
「你先走吧,我還要等一會兒!」
方堯聽后,如釋重負地拿出卷子,快速改好后,交給了陳鑫。
「蔣伊一,一起走嗎?」方堯笑著問我。
「你先走吧,我還要等一會兒!」我今天是怎麼了?一定是著魔了,肯定是中邪了!
我等到陳鑫交完卷子,從老師辦公室回來,才磨磨蹭蹭地開始收拾書包。至少是有「成就」的,我的英語作業做完了,還幫方堯背了單詞……
「蔣半仙,一起走嗎?」陳鑫的詢問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又不是在等你,我幹嘛和你一起走啊?
我說:「好!」
朱女士沒有在校門口等我,她只是在我回家后象徵性地問了一句「怎麼那麼晚回來啊?」
我如實相告「幫同學背單詞的。」。
她看著我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一封信:「田甜給你來信啦!」
我高興地一蹦三尺高,搶過信封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看。
田甜的回信在我寄出的一個月後收到,她告訴我,我的向日葵移栽計劃宣告失敗,它們在我離開沒幾天就被炎炎烈日打敗,光榮犧牲了。我家原來住的房子新搬來了一家三口,來了個非常帥氣的小哥哥,聽說他的爸爸還是正團,現在炙手可熱,家屬院的好多叔叔阿姨都來套近乎。可他媽媽總是冷著一張臉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搞得她們都不敢和那個小哥哥說話。還有就是英語老師熊老師快要生了,現在班裡換了個代課老師,好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什麼都不懂,好糊弄得不得了,她偷懶漏做了好幾次家庭作業都沒被發現……
她還告訴我,田叔叔最近很不開心,總是背著她的媽媽和她,蹲在家門口抽悶煙。
「你說我爸爸會不會也下崗了?怎麼辦?我是不是不能再在家屬院住下去了?」
田叔叔只是部隊外招的技術工,屬於沒有編製的合同工,如果真要裁員的話,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現在「下崗潮」那麼盛行,田叔叔應該更加寢食難安吧?
大人的煩惱,我們總是愛莫能助。
不過應該不要緊,因為這傢伙竟然還有閑心和我八卦學校的趣聞。
她在信封里附贈了一條深淺色相間的粉紅色幸運手鏈,我們都叫它「心中有愛」,那是由一顆顆愛心圖案編織組成的,8股線親手編織的愛心飽含著思念,傾慕,內心深處的蠢蠢欲動,期盼回應的惴惴不安。
在「此致敬禮」前,田甜同學寫道:蔣小青同學,你絕對是個根紅苗正的好姑娘,咱們班以前成績最差的李艷現在都能編得得心應手,你卻止步不前,究其原因,是你心中只有大隊長的三條杠和流動紅旗,而人家卻偷偷地把手鏈送給了咱們的班長鄭宇寧。
鄭宇寧---那是我轉學之前學校的風雲人物,我們一起同班四年,他一直都是班長。要知道能成為全校焦點的學生原因各有不同,但是好學生的原因只有一個---成績拔尖,長得好看。關鍵人家還有個特長---小提琴,並在去年x市英雄杯少兒小提琴比賽中獲得了一等獎。這些額外的榮譽足以讓他成為同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陳鑫不也同樣是嗎?同樣是天之驕子,同樣是老師口中的驕傲,爸媽口中的榜樣,同樣是讓我們「望而卻步」的那種人……
但又好像不一樣。不是好像,是真的不一樣。
和鄭宇寧的孤僻冷傲不同,他每天總是掛著笑臉,沒心沒肺地嘻嘻哈哈,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卻又能始終保持珠穆朗瑪峰般的優異成績。像是有用不盡的能量一樣,還時不時地不忘伸手拉一下努力向上爬山的人。
這就是陳鑫,如果不是樂梓桐告訴我,我真的想象不出來,他是一個來自單親家庭的孩子。
想到這裡,我內心的小小疑問又浮上心頭。今天在校門口和陳鑫道別的時候,他剛跑出幾步,忽然回頭笑著問我,「非洲公主,你脫把騎車現在練會了沒?」
他沒頭沒腦地問完這句話,留我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消失在校園門口……
「非洲公主」這個外號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我們之前認識嗎?田甜會不會有印象呢?
我急於求證卻又羞於開口,我總不能平白無故地問她一個男生之後,還畫蛇添足地加一句「我們之間是清白的,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你不記得就當我沒問過!」吧?
欲蓋彌彰不過如此,我們的「自作多情」往往來源於自己豐富的想象力,一種對周圍環境缺少認知的,自以為是的錯覺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