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謂親情 下
第二天,白麟帶著白狸去祭拜了明婆婆,白狸一開始是有些拒絕的。
但是白麟對她說了很多小時候她們剛搬來時明婆婆對她的照顧,每年她家新結的水蜜桃最大的總是送來給阿狸吃,小孩子不能忘本。
最後在白麟的尊尊教誨后,白狸壯了壯膽子和父母一起去了鄭家。
此時鄭家的靈堂,掛滿了白綾,和黑稠。奠字燈籠掛在了大門口。
裡面嚎哭聲不斷,鄭家請了專業的哭喪團隊在那邊工作。他們請了很多法師,為明婆婆念超度的經法。
而鄭父卻在角落邊接著電話處理著工作上的事務。
「什麼,海關查驗?這票貨是從島國進口的海鮮急件,不能扣押查驗,那是玄武區的高端美食比賽專用材料。這個是收視率第一的直播節目,要是食材有問題那對我們公司的影響太大了!趕緊給我處理去!」
「喂,喂!莫兄啊,對!我老鄭,對對對,上次海釣你真的厲害啊!那麼大的金槍魚你一下就釣到了啊。我們裡面就你最厲害,那頓現殺現吃真是畢生難忘啊!有空我們再去走一個。」
「啊,對對,我這邊進口的一批金槍魚和北海道雪蟹被你們海關那邊扣了,能不能....」
「莫兄,小弟真是感激不盡啊!下周,我們再去海釣,約上老李老張一起,好好好」
這邊這個電話還沒結束,又一個電話進來了,而那邊的鄭母則不停得和各個太太打電話「哎!廖太太啊,這周的牌局我不來了啊,我家婆婆頭七啊!哎哎哎,對啊,你家搞婚慶生意的,我怕給你們晦氣,過了這段時間啊!嗯嗯嗯,一定一定」
「喂,陸太太啊,你兒子的喜宴我就不來了,家裡最近白事不吉利,我的禮到了,你看下,祝你早日抱孫子啊!哈哈哈哈哈」
.......
夫妻兩人各自忙碌,全然沒人可以安排大廳內頭七的來客。對他們來說重要的客人頭三天都已經接待完畢。
他們這些頭七來的鄰裡間的賓客也沒那麼熟悉和重要,便讓他們隨意,一個孫子守靈也就夠了。
白麟瞧了瞧他們后又看向一個方向微微嘆了口氣后搖了搖頭。帶著妻子和女兒進去祭拜明婆婆了。
妻子康氏為明婆婆秀了一幅山間小屋畫,那是之前明婆婆以前和康氏說過的她最喜歡的養老地方。
鄭子聰看了他們一眼,機械的鞠了一躬后跪在地上如產線員工一般熟練的拿著錫箔紙折起了元寶並擲入火盆中。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但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哀傷,只有迷茫與彷徨。
這時,白狸看到了明婆婆,她就站在鄭子聰身後,她看著他,原本慈愛的眼神漸漸轉變,突然變得猙獰不堪,她伸出了漸漸變透明的雙手。那布滿皺紋的乾枯的雙手,她緩緩的伸向鄭子聰的脖間,然後用力一掐。雙手從鄭子聰的脖子間穿過,白狸驚聲尖叫了起來。
聞聲,和康氏將景畫放入棺墓內的白麟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對白狸說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白狸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嚇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看到明婆婆雙手用力得睚眥爆裂,她抖動著雙腿往父母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她身後跪著的鄭子聰似有一絲情感變化,他摸了摸脖間,歪了一下頭之後,又面無表情且專心的疊起了元寶並燒給奶奶。
白狸額間的彼岸花,漸漸的亮了起來,而明婆婆也漸漸虛脫了起來,本來她這樣的魂魄也無法在這世上停留太久。
白麟摸了摸白狸的額頭,說道「沒有發燒,整個人怎麼那麼多冷汗,趕緊和你母親回去吧!」
說罷,他朝鄭子聰的方向看了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之後,當天夜裡,一兩救護車出現在鄭家別墅門口,只見鄭子聰被幾人抬上擔架時還是口吐白沫的。
第二天一早,便傳來了鄭子聰的死訊。這次的鄭父鄭母真的在家中嚎啕大哭,沒有專業的哭喪隊伍沒有超度的法師。
他們就那麼抱著兒子的靈棺不願撒手,白髮人尚未入土,而黑髮人卻已閉眼。
白狸路過他們家門口,看到兩個身影似乎從屋內走出。她額間的彼岸花亮起,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迎面而來的兩人。
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或者怨恨,只是面帶微笑,似乎是一種解脫。那是一個奶奶牽著一個小孫子的手,朝著一個發亮的地方去了,他們的魂魄瞬間消失在空中。
白狸的腦海里同時湧入了兩段交叉的記憶。
一幕:
鄉間小屋裡,孩子幸福的和父母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開心而滿足
一幕:
父母爭吵了,為了孩子的將來兩人出來打工創業留了孩子在鄉下與爺爺奶奶生活。
雖然日子枯燥,孩子思念父母,但還算自由自在
一幕:
爺爺過世了,奶奶傷心了很久,最後和孫子相依為命,父母只是回家守了一夜靈便又出來打工了。
一幕:
父母有了一些小成就,要帶孫子進城,孫子不願離開奶奶,最後將老太太也接到了城裡
一幕:
父母帶著孩子入住了現在的別墅,每周給孩子不少零花錢,似乎物質的補償能替代他們做為父母的親情
一幕:
孫子開始和朋友出去抽煙吃糖,行為有些古怪
一幕:
奶奶發現孫子在書房吸食冰毒,之後在家裡散毒,將家裡養的金毛活活打死,動作機械重複,面無表情。老太太又氣又嚇,瞬間中風
一幕:
孫子在奶奶床前發誓戒毒
一幕:
奶奶看著孫子戒了複發戒了複發
一幕:
家裡毒品聚會,奶奶二度中風,而孫子正在散毒中,腦中一片空白,老人腦梗直接死去。
一幕:
孫子痛苦萬分,但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在奶奶的頭七時,他注射了毒品,接著就機械重複的疊元寶守靈。
晚上,他走到奶奶棺墓前,掏出了注射器又想來一針時,他似乎在靈堂看到了奶奶,奶奶向他伸出了手。他也伸出了手,瞬間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按下注射器的膠塞。裡面的液體全部進入體內,他看到了七彩混亂的畫面,整個人在空中浮了起來,頭脹無比。
隨後,一雙乾枯的手牽起了他的手,他的手不再是青年的大手而是孩提時期的小手。他們牽起手來,似乎剛才的所有疼痛幻覺全部消失。
奶奶遲遲不走是捨不得孫子一人在這世上受苦,她知道孫子物質幸福但內心空虛痛苦,她想帶他一起走。
他們相視一眼,看到彼此的笑容,此時一道光,然後兩人一起消失了。
而此時此刻,別墅內的鄭母哭暈了過去,鄭父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一般,再多的電話再急的生意現在是他來說也毫無意義。
孩子小時候,父母是他唯一的觀眾,而父母老了孩子也是他們唯一的觀眾。觀眾走了,他們所有的成功似乎都沒有了任何價值。
「你知道了吧」白狸摸了摸自己的額間說道「我沒有預知兇手的能力,我只是能感知不願離世的魂靈的最後記憶。」
「陳晨的事兒,我也是從劉媛的怨靈中讀取了她最後的記憶看到的。」白狸閉了閉眼,嘆了一口氣,一陣白霧從口中散出。
謝昭將手中沒有吸完的煙掐滅了,他一時感觸,但是他並不會安慰人。瞅了眼對面馬路對白狸說道「走吧,那邊就是你說的是豆花么」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豆花攤位,熱騰騰的蒸汽正從裝水豆腐的缸里飄出,看著十分誘人。兩人隨後朝攤位走了去。
所謂親情並不僅僅是血脈相連即可,你們沒有陪伴,你錯過了孩子的成長,你沒有在他人生中充當指明燈,那他就可能走歪路,甚至是不歸路,而那時的你還能找到你親愛的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