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從娘胎以來，末未就和別人不一樣。

她的胎位不正，頭一直窩在最裡面，她媽一聽說是個女孩，怎麼說也要打掉她，可是醫生說她的位置不利於打胎，如果要打會有生命危險，不如等胎兒動一動位置。

她媽媽就這樣等了好幾個月，末未愣是一動不動，直到月份足了，胎兒長大了，就更打不了了。

於是本應該一命嗚呼的末未就這麼活了下來。

僥倖得命的末未並沒有得到父母的疼愛，因為在第二年母親又生下了一個兒子。同樣是孩子，兒子就比女兒討喜的多了，父母對末未疏於管教，卻對兒子分外用心。所以在D城被包圍的時候，他們連末未的影子都未曾看一眼，只顧著照顧兒子。

末未從小跟大伯長大，大伯的職業繁多，簡單概括就是打砸搶燒。末未六歲的時候就跟著大伯在警察局溜達，溜門撬鎖都是家常便飯。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末未，對環境的危機感極其敏銳，就像現在。

末未冷靜的盯著房間周圍，剛才從天台下來，王闊帶著幾個人從樓梯另一邊離開，只留下張靜和阿嬌跟末未一起，張靜笑著說是因為男女分開住，然後三個人就到了這裡。

隨後阿嬌說要去廁所，張靜說去打水，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屋子。

與其說這裡是個房間，不如說是商場里一個展廳室，而且樓層很低，末未上天台爬了十層，到這個房間下了八層，也就是說這裡是二樓。而且前面是一大面鏡子。末未盯著鏡子，目不轉睛，她總覺得這面鏡子很奇怪。

――

蒲生從未如此忐忑過。

他將衣領高高束起，在急進的夜風中謹慎前行，黑色的長版風衣伴著風聲瑟瑟抖動，就像是夜鷹張開的翅膀。

蒲生動了動手臂，將衣服包裹的更嚴實些，這樣氣味也散的慢些，不會很快被喪屍們發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愛管閑事，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人，自從那件事後，蒲生幾乎很少主動去關心別人，他身邊的人不是害怕他，就是想要拿他做實驗，從未有過真心，他也漸漸變得冷漠，可現在，冷漠的他卻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在奔走，真是瘋了，他想。

蒲生盡量走在街道死角的位置，避免被高處發現，他繞到那幢大樓下面，隔著一條街的距離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扇為喪屍們打開的大門，那裡究竟有什麼？一定不是近在眼前的食物，因為喪屍走的並不是很極速，但又肯定是他們能夠聞得到感受得到的，這樣才能有目標的吸引他們。

蒲生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凌晨的夜風裡，有街道食物腐敗的味道，有喪屍身上獨特的味道，有泥土和葉子的味道，還有……

蒲生驀地睜開眼，一股火氣突然就竄了上來。

那些人，是瘋了嗎？

――

末未走到鏡子前，伸出手輕輕放在上面，隨後她瞳孔一縮，迅速收回手，跑向門口。

推開門，末未急急邁出一步又滯住。

他娘的，誰來解釋一下對面一點一點蹭進來的喪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末未看了看她剛才待著的屋子，那面看上去是鏡子的東西，實際上卻是能讓外面的人清楚的看見裡面，這顯然是張靜那幫人故意的。她此時手中任何武器都沒有，之前的棍子被遺留在了天台上。那些喪屍雖然看見了她，但是動作卻沒有之前見過的迅速，反而是很有秩序的向她靠近，末未右腿貼了貼左腿下側，碰到了硬硬的東西。那是末未為了保命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掏出來。

末未迅速的躲進旁邊一堆假人模特中間，謹慎的盯著徐徐而來的喪屍們。

監控室里，阿三面露不忍，一旁的王闊笑道：「怎麼，後悔了？」

阿三訕笑：「怎麼會後悔......如果不是她死，就是我們死了......」

王闊眯了眯眼：「我看你心裡好像不是這麼想的。」

「我只是......我們不可以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嗎？或者，我們直接把下面的門鎖上不可以嗎？」阿三說，「沒必要一直騙別人進來送死的......她剛從喪屍那裡逃出來，為了救她，她男朋友和哥哥都死了......」

阿三越說越愧疚，面前的王闊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王闊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指著監控屏幕說：「看見沒？我們可沒把她鎖在裡面，她是能出來的，接下來她要是能跑得過喪屍，那算她命大，跑不過，也是她命該如此，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是她自己決定要跟你上來的，又不是我們逼她的！阿三，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不要說什麼人道主義，當初把小五和老六扔給喪屍逃命的可不是我們。」

提到那件事，阿三瞬間面如金紙，王闊貼著他的耳朵，聲音輕飄飄的：「我現在還記得老六被撕破肚皮時發出的尖叫，他看著你的眼神......哦對了，他好想還詛咒你來著，不得好死？呵呵，阿三，你真的想讓他的詛咒成真？」

當初，阿三和老六是最要好的，兩個人恨不得穿一條褲子，分一個女人，然而大難臨頭，阿三卻顫抖著雙手，將已經受傷了的老六聯並小五一起推給了喪屍。

每每想到這裡，阿三的雙手都會止不住的顫抖。

張靜走過來，見他這副樣子，不滿的瞪了一眼王闊，「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我們活著就行了，想死人幹什麼！」

王闊立馬舉起雙手，一副認罪投降狀，笑眯眯的點頭稱是。

張靜一把拉過阿三，瞥了眼他顫抖的手，狠狠扇了他一下，「阿三，不要當懦夫！小五和老六的死是值得的，如果他們沒死，死的就是我們！難道你想看到我們大家全都變成喪屍嗎？」

阿三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張靜神色不改，篤定的說：「正是因為有你那一天的當機立斷，我們才能繼續活著，所以你是英雄，是我們的英雄！打起精神來！」

阿三的目光漸漸的變得平靜，張靜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在這裡看這些沒有用的了，回去睡一覺。」

送走了阿三，王闊從張靜身後貼了過來，大手捏過她的臀部，舌頭糯糯的舔過她的耳垂，「行啊，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兩下子。」

張靜一把推開他，「王闊，我對你沒興趣。」

王闊聳肩攤手，「有什麼？這個世界都要被喪屍攻佔了，你竟然還這麼一本正經，呵，看人家強子和阿嬌，那才叫及時行樂。」

張靜說：「他們是男女朋友，我們不是。」

「是嗎？那他們還前晚還叫了王磊一起呢。」王闊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咱們這群人裡面，就屬你和阿三最無趣，當初最無趣的是小五老六，虧他們死的時候我還鬆了口氣，沒想到你們兩個也這樣。」

王闊冷哼了一聲，撞著張靜的肩膀走了出去。

張靜臉色難看的瞥了他一眼，轉頭看向監控屏幕，驀地兩眼瞪圓，大驚失色。

那個女人跑到哪裡去了？這裡要進門的喪屍又跑到哪裡去了？

張靜心頭一顫，邁步奔出監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