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但她的很多指標都和別人不一樣。」鄒旗說。
那人一笑:「這正常,不妨礙辦事,按照孕婦的指標來就行了。」
鄒旗點點頭,想了想說:「盡量不要棄母求子,我們不知道裡面的孩子出來以後情況怎麼樣。」
「這個我明白。」那人說。
鄒旗不再說話,繼續往上走,蘇婉的房間傳來驚叫聲,他回頭看,房間里的實驗人員正在給她注射鎮定劑,蘇婉哭著對那人說著什麼,那人卻不為所動,最後藥物作用下她漸漸安靜下來。
鄒旗嗤笑一聲,她還當這裡是外面嗎?以為掉幾滴眼淚就能讓人心疼了?這裡不會有人心疼的。
他舉目四望,到處都是玻璃房,到處都是穿著白大褂白口罩的人匆匆行走,到處都是儀器的聲音,到處都是藥物的味道。
這裡的人沒有心,又怎麼會疼。
他斂睫垂目,匆匆走過。
這裡好像沒有白天和黑夜,也沒有能看到外面的窗子,末未只能聽著滴管裡面的滴答聲,瞪著天花板,卻不知道這樣過了幾天,又或是一天都不到。
這裡除了鄒旗會進來,她沒有再看見第二個人,上次昏迷之前她問了他,他說是因為這間房間里的實驗品是由他來負責。
「二一七號。」鄒旗指著她身上類似病號服的衣服,胸口那裡有標號,「以後我不會叫你的名字,這個號碼就是你的代碼。」
想到這裡,她低頭想要摸一摸她的號碼牌,卻發現手指連動都不能動了,大概是因為注射的那些東西,她只能低頭看,號碼牌上的二一七看著冰冷又古板。
蒲生呢?他是不是也不叫蒲生,而是有一個代碼牌?他又是多少號?
這個代碼牌的一號又是誰?最後一號又會是誰?
末未只要醒著,腦子裡就都是這些沒用的東西,剛開始她還會想著怎麼逃跑,但現在她卻再也不想了。從一開始的上身能動,到現在只有腦袋能動,她的身上插著導尿管,但卻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動過了,她下面沒有知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沒有上過廁所。
這回看見鄒旗的時候她問了這件事,鄒旗看了一眼,平淡的說:「都是這樣的,剛開始還有,後來就不用了,你的速度比別人快,現在就可以把這東西撤下來了。」說著他動手撤下來,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裡面什麼都沒有,她大概不知從何時起已經不再排尿了。
過了不知多少個日夜,末未渾渾噩噩的睜眼閉眼,等了許久沒有見到鄒旗再來,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管子里的藥物顏色逐漸變清,她的身體開始有知覺,從剛開始的手指能動,到後來全身能動,藥物量的減輕以及鄒旗的消失都讓她有了逃跑的機會。
然而當末未將身上的東西拔掉,走出房間的時候,外面卻空無一人,周圍十分安靜,只有儀器的聲音滴滴在響,她走過幾個房間,裡面都已經沒有人了。
末未向著大門走去,眼前像是重影一般,看到的好像是實驗室的路,但又好像是個遊戲室,她晃了晃腦袋,最近她總能幻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叫她,她覺得大概是藥物讓她已經精神不正常了。
推開大門,刺目的陽光灑進來,末未抬手遮了遮眼,就聽見有人叫道:「這裡還有人活著!武裝靠近!」
末未眯著眼看,幾個人持槍走近她,領頭的是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光,她看不清他的樣子,但聽到他問:「就只有你一個生還者嗎?」
「生還者?」末未皺眉,許久不說話的嗓子沙啞無比。
「這裡面的人都死了,你不知道?」他問,「你為什麼還活著?」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還活著?裡面的人為什麼都死了?
「我們趕到的時候,裡面已經全是屍體,因為被喪屍入侵過,所有死者的脖子上都被咬傷血盡而死,還有一部分死者是屍首分家。屍體我們已經運走了,你之前躲在哪裡?為什麼沒有被害?」他問。
末未只覺得天旋地轉,這些人的死法真的是喪屍害的嗎?「兇手呢?你們找到兇手了嗎?」她猛地抓住那人。
他說:「當然,那個喪屍已經被我們擊斃了。」
擊斃......
末未眼前一黑,被那人一把撈起來抱住,她急急的抓著他的衣領:「他在哪裡?在哪裡!」
那人被她吼得一嚇,隨後皺眉,「就在那邊的卡車上,我們準備把屍體全都運走。」
末未推開他,奔向卡車,途中因為腳上無力摔了一跤,她也毫不在意的爬起來跑過去,抓著卡車跳上去,一車子的屍體,那個她最熟悉的臉就在屍體的最上方。
末未驀地癱軟在屍體中,她死死的盯著蒲生那張慘白的臉,以及他額頭上的槍傷。他依舊穿著白襯衫,胸膛和臉上都是血跡,他睜著眼睛,空洞無力的看著,末未爬過去抱住他,盯著他琥珀色的雙眸看了許久,最後慢慢給他合上了眼。
她沒有流淚,心裡也不覺得悲傷,看著蒲生的屍體,抱著冰冷的他,她的心裡甚至什麼都沒有想,她的大腦都是放空的。
他真的死了嗎?他就這麼死了?
他為什麼會大開殺戒,是不是因為陳嬌又給他注入什麼藥劑了?是不是因為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如果是這樣,現在死了對於他是不是就解脫了?不用再擔心別人嫌棄的目光,不用再躲躲藏藏,他終於可以放心的睡一覺。
末未抱著他,目光略過那些屍體,那裡面有穿白大褂的,有穿病號服的,所有實驗室里的人都在這裡,那是不是也有鄒旗?蘇婉、蘇正、許文博、喬大姐、露露......他們是不是都在這裡?
所有的人都死了,為什麼她不死?末未看著屍體們睜著的眼睛,尖叫聲終於破喉而出。
卡車外面,領頭的那個人靜靜地抬頭看,那個瘦瘦的女人坐在一堆屍體里,抱著一個死者痛哭出聲。旁邊有人來提醒:「應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