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129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原本說去見俞美詩,可戴老師突然從家裡打來電話,說是她生病了,讓林思思速回,林思思於是匆匆趕回去了。

上官致遠想到林思思來時自己沒有去接她,心裡挺過意不去的。這次一直把她送到了廣州火車站。

林思思沒有把手稿帶走,她說等哪天上官致遠日後帶回去。

「思思,你不是說手稿里有我們的身世嗎?」上官致遠急於想看到那剩下的手稿。

「你下次回去,到家去看不就得了。」林思思故意拖長聲調。

「哼,原來你是在吊我的胃口啊!」上官致遠伸手颳了一下林思思的鼻子,他拿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沒有辦法。

「那麼多的內容,我也一下子講不清,我覺得還是你自己去看一下比較好。」林思思說,「我最終還是想你能幫我把這部給完成。」

「只怕是我力不從心啊,專業知識太貧乏了,功底不深厚……」上官致遠是在自己動手寫了那篇《愛情合水口》后才有這種體會。

「哥,我給你提個建議。」林思思一本正經地說,「趁你現在還年輕,得加緊充實自己,要不你去報名參加自考吧。」

「自考?啥叫自考?」上官致遠對這個詞似曾熟悉,但又不甚明了。以前在那本《安子的天空》里看到過,深圳的安子自學了高中課程,後來半工半讀取得了深圳大學成教學歷。自考和函授都是社會人員取得大學文憑的一種方式。

「自考你都不知道啊?它是通過個人自學和國家考試相結合取得大學文憑的一種方式。」林思思說。

「那是不是還要像你一樣參加成人高考啊?」上官致遠以為是函授,在他心裡函授文憑就是成人高考過後,等著發文憑就行了。

「自考學歷和函授學歷是不一樣的,它採取的一『寬進嚴出』方式,不需要參加成人高考,所以它被稱著是『沒有圍牆的高校』。只要你考過了某所大學相關專業的所有課程,就可以取得這個大學的自考大學文憑。」林思思覺得上官致遠學習能力比較強,很適合自考。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只聽說過函授,還沒有聽說過自考。」上官致遠道,「那是不是有一門課不合格,就拿不到文憑了?」

「是的,據說最終能順利拿到文憑的才占報名總人數的百分之十幾,不像函授,只要過了成人高考這一關,就百分之百能順利畢業。也正因為自考有一定的難度,它文憑的含金量僅次於全日制大學文憑,除了國家承認,在國際上的認可度也高,世界上許多國家都承認中國的自考文憑。」林思思可能因在教委工作過,所以對這些比較了解。

倆人正說著的時候,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走進了候車大廳,上官致遠驚異道,咦,這不是俞美詩嗎?

「思思,你看,那不就是俞美詩嗎?」上官致遠用手指著隔著兩排座位的那個穿著考究的男人道。

「哪一個……和俞美詩多年未見,我現在不一定認得出來……」林思思手扶著行李箱在座位上站了起來,這時,那男人拉著箱子去了衛生間。

「看來你和俞美詩還沒有熟稔到在人群中能一眼認出他的地步。」上官致遠此刻看林思思一副找不著北的樣子。

「別說是一眼,我看了好幾眼都沒認出來。」林思思坐了下來,「哪有那麼巧的?他不是說今天要去阮秋香那裡做一個訪談的嗎?」

聽林思思這麼一說,只和俞美詩有一面之緣的上官致遠道:「難不成是看錯了不成?」

這時,那男人從廁所出來了,他剛好和要去上廁所的林思思打了個照面:「啊喲,這不是林思思嗎?」

「俞老師……俞老師!」上官致遠此時看得真切,眼前的男子是俞美詩無疑,可他接連喊了幾聲,對方愣是沒注意到他。

「你是?你是……俞……」林思思盯著眼前白皙斯文,一副近視眼鏡學究模樣的男人,許久才憋出一句話。

「林妹妹,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俞美詩很是詫異。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林思思見對方認出了自己,她確信自己沒認錯人,「俞大詩人,回家啊?」

「是的,我在深圳過來的……你一個人啊?」俞美詩道。

「不,還有我哥……」林思思轉過身來指著上官致遠,「呶,就在那邊。」

俞美詩抬眼看到了上官致遠,於是朝他點了點頭,繼而說:「那不是上官嗎?可是你姓林啊?怎麼就成了你哥了?」

「怎麼就不能是我哥?哪家法律規定,異姓就不能成兄妹?」林思思語速特快,給人一種犀利的感覺。

「也是,也是。」俞美詩本想探點底細,不想被搶白了一頓,這林思思脾氣還是不改當年。

那一年,富川立交橋剛剛建成通車,在富川文聯組織的一次文友筆會上,他見到了林思思。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富川文壇的黛玉是誰,在他看來,既然筆名為黛玉,肯定是一柔弱無比,嬌羞異常的女子。這種女孩一般而言很容易受感動,遇事情緒化,也是情場中容易俘獲的獵物。沒想輪到林思思發言時,那種飛快的語速,搖曳顧盼的神情,讓俞美詩覺得完全迥異於他想像中的女子。讓刻意想接近林思思,尋思想玩點曖昧的俞美詩雖心思急切卻又望而卻步:此女氣質不凡,才情甚佳,可……可……可這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上官致遠處在離他們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到俞美詩沖他點頭,進退維谷的他走了過來。他當時就有點納悶,自己聲音這麼大,俞美詩怎麼就沒聽到,可一看到林思思眼睛就放光了,真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三個人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說起來,上官致遠在部隊當過「記者兵」,三個都有著類似經歷和共同愛好的人,自然就有共同的話題。

閑聊中,俞美詩說,原本去給阮秋香伸張正義的計劃被總編給取消了,說是上頭的意思:不宜這樣大張旗鼓的宣傳台資企業的勞資糾紛,應該通過其他渠道低調處理。因為,這一來涉及到對台統戰;二來,也會讓其他外資企業的神經敏感。

「媒體也並不是無所不能,總是被政治所左右。」做記者的林思思有點感慨。

「其實,我還是希望《大鵬灣》辦成一家純文學雜誌,不要過多的卷進世情紛爭,甚或是政治漩渦。」俞美詩似乎對這次編輯部取消採訪計劃如釋重負,「作為我本人來講,也只想做一個純粹的寫作人,不然,就有違我從《中山交安報》記者轉為《大鵬灣》雜誌編輯的初衷。」

「《大鵬灣》之所以形成了新聞和文學之間的跨界風格,其實跟它的市場定位是有關的,面對的是一個龐大的打工讀者群,適當的時候,就應該為其中的弱勢群體發聲,甚至成為他們的代言人。」林思思一針見血。

「可這樣,《大鵬灣》就會搞得不不倫不類,成為非驢非馬的四不象。」俞美詩語氣有點痛惜。

「可不這樣,它會失去珠三角廣大的打工讀者群,一家沒有市場的刊物有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林思思針鋒相對。

「是啊,他們是《大鵬灣》的衣食父母,如果沒有了他們……毛之不存,皮將焉附?」俞美詩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何況《大鵬灣》本來就是沒有市場發行資格,由寶安文聯主辦的內部刊物。」

聽了他們的爭論,上官致遠覺得林思思真是個有心人,雖遠在內地,卻對珠三角一家刊物了解如此透徹。

「上官這一陣子有什麼新的作品?」俞美詩知道自己辨不過林思思,於是轉移了一個話題。

「題材倒是有,一直在醞釀中……」上官致遠想到剛才俞美詩對自己的視而不見,接著道,「本來,上次那篇《愛情合水口》發表后,想請你吃頓飯的……」

「你說到哪裡去了,那原來是我的職責所系,你向我賜稿,我謝你都還來不及呢;再說了,我們都是老鄉,都是熱愛文字的人……」俞美詩倒顯得豁達,說這到里頓了一下,「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樣不是顯得太庸俗了嗎?」

聽俞美詩這麼一說,上官致遠倒真覺得自己有點小人常戚戚的意味了。

「哥,你的大作在這邊發表了?」林思思有點驚喜,「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方面有所作為的,不想,你一南下就有了動靜……哥,你怎麼就不告訴我,讓我也分享一下你的喜悅呢?」

「也就是一短篇,沒什麼值得誇耀的。」上官致遠聽林思思一連叫了三聲哥,說話就像打機關槍。

「好像你還在《特區文學》發表過一首詩吧?」俞美詩記得上官致遠上次在編輯部介紹自己時提到過。

「那都不值一提……」上官致遠不知什麼時候起,有了更大的文學理想,他想寫一部長篇,「俞老師,對了,就算是取消了採訪,你現在怎麼有空回家呢?」

「我是回家參加自考的……」俞美詩是富川師範畢業的,畢業后就在石牛鎮初中當了語文老師。

「哦,自考?」上官致遠這是又一次聽人跟他當面提起,「看來,你還在不斷學習。」

「不學習不行,本來先天就愚鈍,只上了個師範,只有信奉勤能補拙。」俞美詩倒也顯得坦誠。

「你師範畢業能在珠三角當記者編輯,倒也是挺有能耐的,我可是聽說這邊人才遍地,一片樹葉掉下來能砸中幾個研究生。」林思思方才都還勸上官致遠參加自考,沒想俞美詩這次就是回家去參加自考的。

「說起來慚愧!我之所以能進《中山交安報》當記者,除了自己有點寫作水平外,全靠自己弄了個武漢大學中文系的假文憑。」俞美詩說到這裡臉上真有了幾分愧怍之色。

「你為什麼想到買假文憑呢?」林思思覺得不可思議,俞美詩風流儒雅,應該是個實誠人。

「在南方找工作,不會的要說會,會的要說熟練,熟練的要說精通……這邊,假證滿天飛,據說,這邊有些保安懷裡都揣著名牌大學文憑,剛開始的時候,還真讓人真假莫辨。」俞美詩道,「本來,我南下的時候已經拿到了自考大專文憑,可這邊有些工作沒有本科文憑不好使,況且自考文憑有點受歧視……」

「哦,原來是這樣,說是只重能力不重學歷,還是停留在喊喊口號上。」林思思有點理解俞美詩,想當年,自己參加成人高考就請了上官致遠當槍手。

「不過,用假文憑不能用得心安理得,關鍵自己要自強不息。」俞美詩說到這裡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我發誓等自己拿到自考本科文憑后,就把那個武大的假文憑丟掉,不管怎麼說,自考文憑雖說比不上全日制的,但是,是自己通過自覺考取的,用起來有底氣,心裡也踏實。」

上官致遠在一旁默默的聽著,他也暗下決心去參加自考。

「旅客同志們,開往武昌方向……」正當他們說得起興的時候,喇叭響了起來。

快到列車發車時間了,林思思和俞美詩一前一後拎起箱子排隊準備剪票了,她們緩緩地隨著人群移動,上官致遠站在一旁若即若離地跟著。

「思思,一路順風!」眼見著林思思過了剪票口,上官致遠抬起手來揮了揮。

「哥,再見!」林思思也朝他揮了揮手,旁邊的俞美詩站在一旁靜靜地候著。

上官致遠分明看到林思思眼裡的晶瑩淚光,他鼻子也一酸,於是趕緊轉過身去。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林思思把行李箱一放,從剪票口處又跑了過來,徑直上前來了一個深情的擁抱:「哥……」

林思思好久都沒有鬆開,俞美詩一看這情勢,感動之餘,心想,這情勢怎麼像戀人分別一樣?

「思思,我今年回去,去報名參加自考。我回去會去看戴老師,還有你。……快開車了……」上官致遠就像早晨起來一樣撫摸了著林思思的滿頭秀髮,那裡有女孩子散發出的淡淡的幽香。這氣味讓他想起米瓊,想起米瓊那烏黑絲滑的長發。

林思思聽到這裡鬆開了手:「哥,你說話可得算數。」

林思思回家后不久,上官致遠寫了辭工申請,他只等著時間到了就打算去大芬去當畫工。

離開聖曼廠的那一天,一直上晚班的老麥特意來送上官致遠。

「上官致遠,你個屌毛,我都跟你說過了,辦公室里有你的位置,你偏要走,你走了,我晚上想聽《紅梅贊》也沒有人跟我唱了。」老麥頭說著眼眶有點濕潤了。

自從上官致遠辭工的那天起老麥頭就在他耳邊嘮叨:年輕人不要一山望著一山高。那時,上官致遠有點煩這個老頭,一個練武之人怎麼這樣婆婆媽媽。可是此刻,真的要分別了,上官致遠讀懂了那嘮叨里的諸多含義,除了不舍,還有熟稔后別離后憂傷。

上官致遠回頭看了一眼老麥頭,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印象:一腳踢飛阿林手中的刀里的神武;可此刻他卻像山茶鄉中學的老校工俞師傅一樣親切和富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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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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