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把悲傷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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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的時候,在湖北省藝術學校當老師的米瓊南下去了深圳。這次南下,她是突然臨時決定的,顯得有點倉促。除了郭幫城,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得知消息的郭幫城說好要到廣州火車站來接她。
火車在京廣線上賓士著,火車上的喇叭在播放著一首曲調傷感的歌《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伴著憂傷的旋律,米瓊的思緒飛到了從前。
前年,當米瓊得知上官致遠在一個山區代課,就想過直接去找上官致遠,當時,之所以沒有成行,也怪自己做事優柔寡斷,或許是覺得來日方長,覺得總會有見面的機會;去年,自己算是做了倆件有意義的事情,一是參加了抗洪後援隊,二是去西部支教,但她卻不知道,上官致遠直接參加了抗洪。
時光荏苒,掐指算來,和上官致遠不知不覺已有近四年的時間沒有見面了;自己對上官致遠的印象也一直定格在95年,那時的他是個英姿颯爽的軍人。夜幕降臨,在華山之巔,是她此生刻骨銘心的美好夜晚。旭日東升,在沐浴朝陽的金鎖關前,他們念著席慕容《一棵開花的樹》美麗的詩句:「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其實,那就是他們美好愛情的誓言。
本來,她是計劃等放暑假去一趟深圳的,之所以這樣急著南下,一來是感慨時光飛逝如電:二來,她覺得什麼事情,如果總是按部就班的來做,不一定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人有時不得不相信命運,冥冥之中似乎總是有隻大手在不經意的捉弄你一下。就像在貴州支教一樣,米瓊原本是打算支教一年的,可偏偏摔了一跤,讓她不得不提前結束支教生活。這樣一來,自己的支教生涯倒真的像蜻蜓點水式的鍍金之旅。
回到學校不久,她就轉成正式黨員。學校給她安排她帶《基本樂理》、《音樂欣賞》、《曲式與作品分析》等課程,但她努力的上好每一堂課,把自己的專業特長發揮出來。
這所學校,畢業於武漢音樂學院的老師佔了很大的比例。其中有一個畢業於舞蹈教育專業的同學袁雨泉在這裡教舞蹈。袁雨泉跟米瓊說起藍曼琳和水夢梅,只知道藍曼琳分在了長沙鐵道學院,但不知道水夢梅分配到哪去了。
這一年,學校開始了和華中師範大學的合作,成立了華中師範藝術職業學院。由於學校高等藝術教育和中等藝術教育並存,實際上,米瓊既在中專部帶課也是大專部老師。
給學院的中職生、高職生上課是在支教時全然找不到的感覺,米瓊總是會想起烏蒙山區的那些孩子們來。她隱隱約約覺得有點歉疚。因為,當初剛去的時候,就承諾過要帶他們畢業,可是自己一學年都沒有教滿就走人了。
前不久,米瓊接到烏蒙山區的孩子們寫來的信,還有楊杏寄來的她自己做的手工藝品,那是一個苗綉小壁掛,上面圖案簡練、概括,有很強的裝飾意味,看得出來,楊杏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接到信件的那一刻,米瓊很是感動,她很想重返烏蒙山區去看看那些孩子們。
米瓊支教回來后,米母一見就心疼得不得了:你看,說讓你不要去的,人都瘦了黑了。最主要的是腿摔傷了,米母對本命年一說更是深信不疑:本命年總是有諸事不順的,那時,讓你墊上紅鞋墊,你偏不肯,這不!腿傷了。
臨近春節的時候,米母非要米瓊跟她一起去拜本命神。米瓊說,這本命年就要過了,就不必了。這樣又是招來米母的一頓嘮叨。米瓊沒有理會母親的嘮叨,但也因此中斷了支教扶貧。
火車快到站了,那首歌曲《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仍在播放。
隨著人流出了車站,米瓊做了一次深呼吸,眼前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天地。偌大的廣州火車站廣場上滿是北上南下的人流。「振興中華,統一祖國」幾個大字赫然映入人們的眼帘,這幾乎成了廣州站的特有標誌。
米瓊費了好大的勁才在人群中看到郭幫城,他遠遠地舉著一塊牌子,上面是一幅圖畫,如果不是他那標誌性的馬尾巴髮型和一臉的大鬍子,米瓊可能就忽略過去了。
「你說你接人,不寫字,怎麼就畫了一幅畫呢?」米瓊覺得郭幫城做事總是這樣另類。她出站時,腦海中出現的那年上官致遠到渭南車站接她的情景,一塊硬紙板上,寫著「米瓊」兩個大字。
「你太漂亮了,我怕別人知道你的名字后,把你搶走了。」郭幫城笑著說,他把自己的傑作拿起來,「你看這幅畫,畫的就是你的頭像,除了你,誰也不認識,不等於就是你的名字了嗎?」
米瓊看到那應該是幅國畫工筆人物:「哪裡像我……」
「國畫主要寫意,沒有透視,寫實功能差一些,只能做到神似。」郭幫城說。
「狡辯,鬼知道你那畫的是誰。」其實,米瓊也覺得有點神似。
「最關鍵的是,天下的美女好像都一個特點:大眼睛、櫻桃口、柳葉眉……這樣就不容易做到形似了。」郭幫城道。
「你下海才幾天,倒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米瓊笑著說。
「米瓊,你還別說,我這兩年的財運還真不賴。去年原本打算去貴州看你,就是因為突然接到一個大單,就沒有成行了。這個單讓我賺了一筆錢,後來,我就用這第一桶金開了個畫廊……不然,哪有我今天?」郭幫城其實是拐彎抹角的向米瓊表示歉意。
「你就別貧嘴了,典型的重利輕友……」米瓊說著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接通了電話,是米琪打來的。
「瓊子,你『五一』也不回咸安看看?是不是出去旅遊了?」原來姐姐米琪見米瓊放假沒有回家也沒有音訊,於是打電話詢問她的動向。
「是的,我在外面旅遊……忘了跟你們說了。媽媽身體還好吧!」米瓊不想讓姐姐知道她來了廣東,於是撒了一個謊。
「妹妹,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電話那頭米琪有點支支吾吾的。
「什麼事情嘛,要緊不?」米瓊有點奇怪,姐姐從來沒有因為一件事這樣閃爍其詞。
「也不是很要緊的事情……就是……就是那個上官致遠我看到他了。」米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米瓊一聽上官致遠的名字,腦袋嗡的一聲,頓時感到有點眩暈:「他在哪裡?他是不是回家了?」
「是的,他回富川了,前不久參加了自學考試。不過,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廣東。」米琪終於算是把事情講利索了。
「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自學考試不是在四月的中旬嗎?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米瓊雖然埋怨姐姐,但她還是感到內心一陣悸動:畢竟她這是在自己親人口中第一次這樣清楚的知道上官致遠的下落;還有,她有幾分欣喜:上官致遠是個上進的人,這一點,她一直沒有看錯。
掛斷電話后,米瓊隱隱有點後悔:自己當初南下時,跟家裡通個氣就好了,說不定在富川就可以見到上官致遠。不過,也有可能他已經南下了,他就在珠三角某個工廠里上班,在某個地方等著她……
然而,要真正知曉上官致遠的下落,估計還得費一番周折。米瓊想好了,到了深圳先跟孟峰聯繫上,通過他一定能找到上官致遠。
「家裡的電話啊?」上了去深圳的公交車,郭幫城問道。
「真沒想到,上官致遠居然回家了。」米瓊似是自言自語。
「難不成,你南下是來找上官致遠的啊?」郭幫城聽到米瓊念叨,頓時心生疑竇。
「同學多年未見,能在異鄉遇上,也是人生一大樂事!」米瓊有意說得輕鬆。
「醜話我說在先,如果你是來找上官致遠,我可是幫不了你!」郭幫城隱感覺到米瓊這次是有備而來。
「你就這麼排斥上官致遠?如果你真不想幫我,我還可找別人。」米瓊不甘示弱。
「我可是把你捧在手心裡了,米瓊,你不可這樣對我!」郭幫城把手裡那張米瓊的肖像攤開,準備當著米瓊的面要親吻那張畫像。
「就畫了一張肖像,就是把我捧在手心裡了?」米瓊面對郭幫城的做秀不以為然,把頭轉向了窗外,這時,她記起了去年五一時,郭幫城在武漢給她畫的那幅畫,「你這張肖像應該是以去年的那幅畫為藍本畫的吧。」
「你真聰明!不然,我還真畫不出來。」郭幫城說到這裡突然想到米瓊那幅被他改動加工過的油畫還擺在畫廊里。
大芬村雖然都是土路,但漫步小巷,或寬或窄的里弄,或大或小的門店,隨處都是一幅藝術的風景,而這些人文風景的主要構件是油畫,米瓊一邊走一邊看,眼睛有點應接不暇,風景畫、人物肖像、現代風、頹廢式哥特風……
「剛來大芬村的時候,我有些失望。這裡只是個小村莊,樓房破舊,道路亂糟糟,也沒有畫廊。畫室就是個小作坊,老闆租套房子,從外面接點訂單,請畫工在裡面畫畫。好些人擠在一間屋子裡睡通鋪。」郭幫城領著米瓊在村裡逛了一圈。
「那你怎麼就下了決心辭職下海了呢?」米瓊覺得這需要點勇氣。
「我剛來的時候,這裡才不到一百家畫室,但幾乎每天都有人來這裡淘金……」郭幫城深有感觸地說,「如果說開創大芬油畫村的教父是黃江先生,那麼來自潮州的吳瑞球則是後起之秀。吳瑞球離開黃江的作坊搞單幹,後來在浙江一家外貿公司接到一筆四十多萬張的油畫大訂單,硬是四十天內完成在外人看來無法完成的任務。那一陣子,吳瑞球專門租用了三層農民房,光給他畫畫的畫工有四五百人,其中有兩百多人是他曾經帶的學徒……據說,訂單任務完成後,發工資就動用了兩百萬現金。在那以後,黃江在大芬村不再風頭獨勁,而吳瑞球大有東風壓倒西風之勢。以後,行畫還是得走產業化發展的道路,原來的小作坊終究是要淘汰的……」
「你跟我說了這麼多業內的話,我也不大懂……聽你的意思,你大概是想把行畫生產當作事業來做了。」米瓊說,「想不到你這麼有藝術氣質的人,一到深圳就跟上了風潮,看來,在不久的將來,我得喊你老闆了。」
「不瞞你說我現在也接了一筆不算小的訂單,主要反映中東風光的,目前人手還不夠,還得招兵買馬……光顧著說話了,呶,我的畫廊就在前面。」郭幫城指了指老圍東邊的一家藤蘿纏繞綠意盎然的老房子道。
米瓊抬眼看到這是一家名為「櫻之花」的畫廊。郭幫城注意到店門口停了一輛寶馬,心想大概是一個有錢的買家來了。進入畫廊內,裡面掛滿了琳琅滿目的油畫,內有幾個顧客在看畫。
「你家是開工廠的,像這種四季發財樹油畫,要不你買兩張吧。」說話是小湖南,他來郭幫城這裡做有一陣子了。
看畫的女人是聖曼廠總經理伍聞三的日本妻子千葉佳惠,她眼光在店裡搜尋著,突然她看到了被放在畫廊一隅一幅人體畫。
「這幅畫我要了,多少錢?」千葉佳惠用非常流利的國語。
這時,郭幫城也注意到了千葉佳惠在要買米瓊那幅畫,他給小湖南使了個眼色。小湖南心領神會:「對不起,這幅畫已經有人預訂了。」
小湖南說著就把那幅畫翻了個面,把它放到了畫廊的角落裡。
「即便有人預訂了,為什麼不讓我欣賞一下呢?」千葉佳惠有點不解,「這幅畫上的姑娘有一種東方古典美,很適合我們日本人的審美趣味。」
「你是日本人?」郭幫城有點詫異,「那東山魁夷的畫,你肯定很喜歡啦?」
「東山魁夷的風景畫得很好……」千葉佳惠說,「我看到你畫廊的名字『櫻之花』,原以為裡面會有日本風格油畫……。
「那改天我臨摹一幅他的畫給你吧。」郭幫城聽了啞然失笑,當初自己給畫廊取名,還真沒有想到這一層。
「剛才,那日本女人是看上了一幅什麼畫?」米瓊把畫廊里的畫瀏覽了一遍后,有點好奇地問。
「米瓊,我們上樓去看看吧!繪畫作坊在樓上。」郭幫城說著就要帶米瓊上樓,而上樓的樓梯做在外面。
「老闆,剛才又加了一個人手……「小湖南除了幫忙看店,還要招聘畫工。
「繪畫水平還好吧。」郭幫城一邊上樓梯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比我強多了,我們原來是同事。」小湖南道。
「比你都強?那就好!」郭幫城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萬一誤了交貨日期,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倆人從房子外面的樓梯上了樓,二樓繪畫作坊車間內充斥著顏料、松節水和煤油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米瓊有點不習慣地捂住了鼻子。只見成排的鐵絲上都晾掛著成品油畫,幾十個男女畫工在畫板前成幾排一字排開,正在那裡揮汗如雨專心作畫,幾乎沒人注意到郭幫城和米瓊的出現。畫工們都是流水作業,一個人專畫一塊,這樣就不用頻繁換筆和調色。這些經驗,郭幫城都是在吳瑞球那裡借鑒來的。
「上面是畫工的宿舍,要不我們也去看看吧!」郭幫城見米瓊不喜歡這油畫車間的氣味,於是提議道。
「你這一單下來得賺不少錢吧?」米瓊見這麼多人為郭幫城作畫,於是隨口問道。
「那要看能不能如期交貨,還有能不能順利通過驗收,如果這些都沒有問題,大概能有十萬左右的利潤吧。」郭幫城有點洋洋得意道。
「這麼多?」米瓊聽了吃驚得合不攏嘴。
三樓的房子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郭幫城自己起居的地方,佔了一小半。另一部分則分為兩部分,一間男宿舍,一間女宿舍。中間不大的地方是畫工們唯一的活動空間,說得確切點,應該是他們用餐的地方。那臨時搭建起來的灶房已經有幾個人在做飯,他們是在為畫工們準備午飯。
「這是畫工宿舍……」郭幫城推開男畫工的宿舍窗戶對米瓊說。
米瓊聽郭幫城介紹著,她的眼睛落在宿舍里一張床上,床上沒有枕頭,居然都是書。看著那一堆書,米瓊不由自主仔細瞄了一眼,最上應該賈平凹的《廢都》,還有一本《中篇選刊》,旁邊還有幾本《古代漢語》、《古代文學作品選》等書,這幾本書封面顏色都一樣,不出意外應該是大學中文教材。
「這有啥好看的,這些畫工畫累了,總要幾本書消遣。」郭幫城不以為然地說。
米瓊聽了郭幫城的話,似是若有所思的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孟峰的電話:「喂,是孟峰嗎?我是米瓊……」
孟峰得知米瓊來了深圳,很是興奮:「你在哪裡啊?我過去見你。」
「孟峰,我想問你,上官致遠在哪個廠,你應該知道吧?」米瓊開門見山。
「他呀?他不一直在公明當保安嘛?」孟峰一聽米瓊是來找上官致遠的,頓時興緻減了一半,「等我們見了面,我帶你去就是了……」
「你確定他還在那裡?」米瓊似是有點不放心。
「我確定!」孟峰想,上官致遠在深圳東一頭西一腦的,好不容易找了份保安工作,他不好好乾,能上哪兒去。
「你還真是來找上官致遠呀?」郭幫城一聽米瓊給孟峰打電話,有點急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了,你不幫我,難道我就沒人幫我了?」下樓后,米瓊胸有成竹地說。
畫廊里,那個日本女人千葉佳惠居然還沒有走,似乎這次,她不在這個名字帶點日本文化氣息的畫廊里挑出一幅畫絕不罷休。
這時,樓上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有畫工開始下樓了,也有人在喊叫,或是吹口哨,原來是畫工吃飯的時間到了。
「走,米瓊,我帶你去那家荊楚餐館,都做的是地道的湖北菜,早上還有武漢的熱乾麵呢。」郭幫城顯然不想米瓊去樓上跟畫工隨意湊合一頓。
「你不是有人做飯嗎?幹嗎要去外面吃?」米瓊很想體驗畫工們的生活,看看他們吃得怎麼樣。
郭幫城把米瓊從畫廊里拉了出來,執意要去外面吃。這時,樓上飄來一陣歌聲:
……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
假裝生命中沒有你
從此以後我在這裡
日夜等待你的消息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留不住你
無論你在天涯海角
是不是你偶爾會想起我
……
這是一個美妙的男中音,聲音顯得特別有磁性和韻味。米瓊算是聽出來了,分明是她來時在火車上聽過的那首《把悲傷留給自己》。
「這是誰?」郭幫城聽到歌聲,面帶慍色。
「他是今天剛來的……」小湖南見老闆有點不高興,小心翼翼地說。
「哦,新來的,怪不得這麼不懂不規矩!」郭幫城道。
「你可奇怪了,員工都下班了也不允許他們放鬆一下?」帶著好奇,米瓊循著歌聲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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