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她相好
秦環城西郊。
小恕夾著包袱跌跌撞撞正往一片密林鑽去，一團光波猛然飛擊在她背部，只見她僵住身子倏地噴出一口血，隨後昏死在地。
她一倒地，數道人影便立時飛馳追來。
然而就在他們奔向癱倒在地上的女子時，一霎間眼前銀光一片，隨即突突一陣悶響，這些人凝神低頭一看，一列飛鏢整整齊齊地斜插在距他們足尖只有一寸遠的地方。
這時，一道頎長高挑的身影從密林里緩步走來，原來是個樣貌平凡的黑衣青年。
「閣下這是何意？」率眾而來的白袍男子生了雙吊睛眼，他眯了眯眼睛，倒真有幾分大蟲撲襲的氣勢。
青年負手走至小恕身前，淡聲道：「這人我要了。」
「笑話！」吊睛眼嗤笑一聲，說著看了眼他帶來的十幾個弟兄，心裡有了幾分底氣，這才揚了揚下巴，道：「借路可以，要人就算了。」
青年默然不語，只是從背後取下了一柄劍鞘上密密包裹了一層紅布條的長劍。
吊睛眼早些年在江湖上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自是知道這青年為何在劍鞘上裹布條，他盯著那劍看了片刻，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想，只覺後背瞬間起了一層冷汗。
「閣下也是道上混的？」
青年蹙了蹙眉，說：「什麼意思？」
吊睛眼打起了哈哈，目光仍遊離在青年手中長劍上掛的一塊玉石上，他笑道：「敢問閣下要這姑娘作甚？」
青年看了眼地上的小恕，「我是她相好。」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一同隱匿在不遠處一棵古樹上的楊老刀和方芙蓉相視而笑，隨即屏氣凝神繼續觀望。
「相好？閣下可知她的身份？」吊睛眼頗有興緻，他打量了這黑衣男子幾眼，說：「這可是個青樓里跑出來的妓女。」
青年仍舊面無表情，「與你無關。」
「嘶……那可就，難辦了。」
話音剛落，兩邊就已拼殺起來。
楊老刀正捏螞蟻捏得起勁，他一見打起來了，忙用胳膊肘推了推方芙蓉，肅然問：「咱們上不上？」
「再看看。」方芙蓉側首傳音入密道，「你還記不記得孟鶴山留給她的那本秘籍？她拿到秘籍后，可有半月不曾出門。」
楊老刀說：「半個月能看出個鳥來？」
「眼下這招『化形』難道不是？」方芙蓉玩味一笑，「那本秘籍里的高階術法她恐怕都沒想過要參透，所以那陣子我們才都沒瞧出來有什麼變化。」
「喲，你又明白了。」楊老刀翻他一個白眼，又看了片刻，一拍大腿，驚道：「果不其然，你瞧——」
吊睛眼所帶的那群人星羅棋布般將青年男子圍了個滿。
一時間密林里混亂不堪，什麼劈山斗龍虎、青蓮渡雲煙各式花里胡哨術法使得那叫一個眼花繚亂，那青年卻自始至終未用過一式術法，僅持一柄長劍勉強應對，身形迅如鬼魅，抽閃避躍進退有度，竟也憑那玄妙詭異的劍法擊殺對方三人。
「瞧這身法，嘖，不愧是孟鶴山教出來的。」方芙蓉連連慨嘆，只恨不能叫好。
楊老刀輕嘆一聲，無端悵惘起來，「可惜啊，再怎麼驍勇善戰的英雄好漢也還是敵不過那些個蠅營狗苟的腌臢貨色。」
方芙蓉仍死盯著不遠處的戰況，並不作聲。
而另一方，青年腳踏翠竹借勢一躍避過數片水刀，嘎吱一響數根綠竹緩緩倒下，他眼中微光閃過，雙指一掠夾起數片竹葉只一翻腕彈指，幾抹毫不起眼的綠光飛射吊睛眼的脖頸而去——
吊睛眼瞳孔驟縮，猛地一把扯過身邊一個下手一擋，一聲慘叫立時響徹雲霄。與此同時青年只覺後頸發涼幾乎是下意識躬腰一避，隨即齊刷刷一陣脆響，他抬眸一看，前方所在的一叢翠竹竟都被整齊削去了半截。
還有十三個人。
一股濃腥猛地從青年喉間噴涌而上，他竭力運氣飛身而起，只覺眼前開始發黑。
就在這時，吊睛眼忽然拿出來一塊令牌，大喝道：「都住手！」
青年立時慘著臉委頓在地，手中長劍微微發顫。
「這樣打下去於你於我都沒好處。」吊睛眼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微微一笑，「閣下功夫了得，鄙人很是佩服。只是，鄙人受之有托……這人是真讓不得你。」
青年攥緊了劍柄，並不說話。
「閣下這般情深義重，讓鄙人想起了數十年前還在江湖上的時候，那些個快意恩仇、兒女情長現在想想也還是讓人熱血沸騰。」
吊睛眼輕嘆一聲，憐憫地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青年，彷彿在看當初的自己。他手裡拿著一塊令牌，道：「若是鄙人自己要這女子，鄙人定當拱手相讓，只可惜，是王都里一位皇子要她，鄙人也沒辦法。」
青年臉色微變，目光盯住那令牌。
吊睛眼注意到他的視線，莞爾一笑，說：「不信你瞧。」說著，他把令牌丟擲到青年的身前。
青年撿起來一看，神情怪異得像是吃了屎。
「十一殿下乃剛回王都不久的皇子，深得王上寵愛，鄙人奉她之命，實在不敢違背。」吊睛眼眯眼一笑，「江湖說來說去也就那麼幾個小勢力，是敵不過朝廷的，閣下還是放棄吧。」
青年站起身來把令牌丟還與他，收劍入鞘，漠然道：「既然如此，這人就歸你了。」
吊睛眼總算鬆了口氣，瞥了眼身旁幾個狼狽不堪的手下，催道：「還不快把人抬走？一會兒要是死了，你看殿下罰不罰你！」
吊睛眼見這青年怔怔地看著地上那女子被人扛走，以為他還沒放下，走上前去搭住他的肩膀安慰起他來，「小兄台別難過，左右不過是個妓女罷了，這世上清清白白的姑娘多得很，你何必——」
「你懂個屁。」
青年乜他一眼，負劍而去。
嘖，脾性還挺暴躁。吊睛眼啐了一口痰，冷哼一聲，仍目光灼灼得看著那青年背上的劍。
青年沒走幾步，驀然回首，問：「你方才所說的十一皇子，她可收幕僚？」
吊睛眼不禁一怔，搖了搖頭。
那人聞言，這才走了。
「這年頭男人都喜歡青樓女子么？」吊睛眼嗤笑一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