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芳心暗許（4）
1）
天氣酷熱，蘇華坐在房間里，成滴的汗水迫不及待地從每個毛孔中往外滲，在體外匯合，凝成一股股小小的溪流。
「嗵嗵嗵……」
聽到踢門聲，蘇華慌忙地跑到門口，扶著即將被來人踹倒的門。
打開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箱啤酒。來人把啤酒移到懷裡，露出眉清目秀的清純臉龐。
「茹婷?」
蘇華不可置信地叫出茹婷的名字，無法想像茹婷是怎麼用細瘦的胳膊把一整箱啤酒抬到這麼高的樓層的，「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的！還有……」
茹婷把懷裡的啤酒掂幾下，送到一臉懵逼的蘇華懷裡，甩甩酸痛的手臂，卻並不回答他的問題，「你懂不懂得憐花惜玉啊？沒看見我抱著一大箱啤酒嗎？」
說完腿就往房間里邁。
蘇華伸出自己的大長腿堵在門口，「生人莫入！」
茹婷倒抽一口氣，把眼睛鼓得大大的，一巴掌打在蘇華的腿上，「我是生人嗎？」
蘇華嘶地一聲，只得把腿放下，腿上被打的一片火辣辣的疼。
茹婷進到蘇華所租的房子裡面，叫了起來，「我的蘇大帥哥啊！想不到你、你……」
茹婷指著一個個散亂擺放著的衣服，多天沒有收拾的餐桌以及亂七八糟的物品，像是一個傲嬌的東廠太監，滿臉的嫌棄。
蘇華慌忙地把啤酒放在地板上，開始收拾，「我就說生人莫入嗎？你不聽怨我嘍?」
茹婷翻他個白眼，彎腰幫蘇華收拾，「看你這個樣子，難怪沒有女朋友！」
她的語氣半是嫌棄，半是試探。
蘇華不吭聲，只不過手部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慌，竟不小心把桌上的杯子碰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行了！行了！你去歇著吧！我來收拾！」
茹婷把蘇華推過去，麻利地把房間收拾乾淨。
「看看，我這不得了的效率！以後都能開個家政公司啦！」
茹婷雙手放在腰上，像是個凱旋歸來的戰士，頭上的汗滴接連不斷地往下落。
「說吧！怎麼感謝我?」
蘇華不吭聲，點燃一支煙，去了樓頂。
蘇華租住的房子在最出租房的最高層，轉過一個彎就是樓頂。
茹婷見狀，抱著啤酒跟在蘇華的後面。
2）
房頂上涼風習習，稀釋了這個夏季粘稠的悶熱。
蘇華站在樓頂，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煙氣繞過手縫逸向四面八方。整個人籠罩在昏暗的燈光下，像是一尊肅穆的雕像，靜靜的立著。
「你還沒說怎麼感謝我呢！」
茹婷打開一瓶啤酒，遞給蘇華。
蘇華沒有接，反而把煙遞到嘴裡，猛地吸了一口，「茹婷，我想有些事情你是誤會了！我在四川照顧你，完全是因為你是未然的朋友。」
涼風裹著煙的殘味，吹到茹婷的肌膚上。
茹婷一躍，坐在蘇華的旁邊，歪著頭，無視蘇華的言語，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以身相許如何？」
「茹婷！」
蘇華把視線從城市裡面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上收了回來，與茹婷對視。
他的眸子邊緣泛著亮光，卻帶有隱隱的悲傷。
茹婷刻意不看他，而是拿起手裡的酒瓶，昂起脖子，「咕嘟咕嘟」地灌進胃裡。
蘇華奪過茹婷手裡的啤酒，賭氣般地喝完剩下的啤酒。
茹婷看著蘇華的樣子，竟然笑了起來，她跳下來，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巴前面，大吼道：「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3）
特屬於這個季節的暑氣徹底被夜晚的涼氣取代，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酒氣。
茹婷醉眼朦朧地躺在房頂上，看著暗藍色的天空，無數的星星組成一條銀色的瀑布，彷彿是天空披著一件綴著珍珠的睡衣。那麼遠，讓人夠不到，但又那麼近，彷彿近在眼前。
「看啊！這個城市裡面的這麼多盞燈，這麼多棟房子，這麼多的人，沒有一盞是為我亮的，沒有一棟房子里有我的一席之地，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吐露心扉……」
蘇華手裡提著一瓶啤酒，搖搖晃晃地站著，指著仍舊燈紅酒綠，霓虹閃爍的城市，禁不住吐露出浸在人群中的孤獨。
茹婷掙扎著站起來，走到蘇華的身旁，手搭在他的肩上，「放心！一切都會好的！因為你已經有了一個可以吐露心扉的人。」
茹婷的眼睛中透著真摯和熱誠，蘇華和她對視，眼角有些潮濕，他朝茹婷苦笑，轉過身。
蘇華的鞋子在水泥地板上拖著，發出細碎的聲響。
茹婷藉著酒意，衝到蘇華的面前，眼睛逼視著他，「蘇華，你願意嗎？我願意成為那個能讓你敞開心扉的人。」
蘇華的酒彷彿醒了，他定定的看著茹婷，眼神中的渾濁漸漸褪去，閃出亮光。
「回答我！」茹婷抓著他的胳膊，有力卻又好像是無力，「你告訴我，願不願意，能不能成為我的男朋友?」
蘇華不語，低頭看著手裡的啤酒瓶。
「大學里，我經歷過兩段感情，但是都以失敗告終。我投入感情總是太快，太急切。又總愛生活在幻想里，注重形式，喜歡偶爾的套路，還往往是沒有做好準備就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但是，蘇華，」茹婷眼睛中又淚珠躍出，「我願意為你改變自己，改變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茹婷，」蘇華打斷茹婷的話，提醒道，「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你知道嗎？感情是兩情相悅的，在愛情中，如果你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盲目改變，甚至是喪失自尊心，註定要成為精神領域的乞討者，但是你的施主只有一個，就是你的所愛之人。」
「那你的施主是誰？」
茹婷後退一步，訕訕地笑，但又似是哭，問道。
蘇華目光看向茹婷手腕上的紅繩，心一陣陣地收縮，拉伸，又收縮……
「沒事兒！我會等你的！」
茹婷抓住蘇華的手，蘇華低頭，看到茹婷手上已經結痂的一道傷疤。
「你手……」
「小傷口！剛剛整理房間的時候不小心劃到的！」
蘇華眼睛像是扇葉般顫動著，「你給我點兒時間！」
蘇華說完後轉身進入房間，留茹婷呆呆傻傻地立在原地。
「他的意思是，我有機會了！」
茹婷遲鈍的腦袋反應過來，嘴角上揚。
「還在外面幹嘛？進來包紮傷口。」
蘇華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
「來啦！」
群星在夜空中綻放，風載著清涼，掠過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蒸發去每個行人身上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