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再見VS永不再見（1）

1）

在此刻，世界像是個巨大的煤窟，黑漆漆的。並排排列著，閃爍著的，像是白色發光的礦燈。只有接二連三「嘀嘀」響的汽車喇叭聲才讓人反應過來這是在現代社會。

平坦筆直的道路上異常冷清，夜風捲起道旁的樹葉摩擦著水泥路，這更加顯得夜的單薄。

未然失神地，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髮絲凌亂，腳部疼痛不堪。

孟潮就那樣靜靜的跟在後面，未然快時他也快，未然慢時他也慢。始終與未然保持著十步以內的距離。

看著未然蹣跚的腳步，他的心在不斷的收緊。他多麼想上前，抱著未然，仔仔細細、事無巨細地，把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全部說給未然聽。但是她不敢上前，害怕再次觸怒未然。

鑽心的痛傳遍未然的全身，她像是個提線木偶，被疼痛控制著。迫不得已，她在路邊坐了下來。

「然然，」孟潮跑到她的面前，半蹲著。眼睛中流露出滿滿的心疼。

「你別管我，你走！走啊！」

未然把頭埋在膝上，吼著，但聲音沙啞，語氣透著痛苦。

「然然，你聽我說，我……」

孟潮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你要說什麼?」未然抬起頭，眼睛血紅，「說你為什麼成了慕容雪的男朋友?還是說，為什麼兩年前，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突然銷聲匿跡？」

「然然，我知道你在為了突然消失的事情生氣，但是我有苦衷，這兩年來，發生了很多事兒……」

孟潮抓住未然的手，竭力解釋道。

「不用說了！現在我已經有了陸星宇，你也有了慕容雪，我們就忘了以前的事情吧！最好永不相見！」

未然抽出手，眼神躲著孟潮，打斷他的話。

「忘了？怎麼可能呢？然然，我不喜歡慕容雪，我之所以和她在一起時因為……」

「嘀嘀嘀～」

刺耳的車喇叭聲截斷了孟潮的話語，陸星宇從車裡面走到未然身邊，一句話不說，把身上的西裝披在未然身上。

未然看看陸星宇，順從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陸星宇發現她腫起來的腳踝，溫柔地一把把她抱起，輕輕的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繫上安全帶。

合上車門后，未然一直低著頭，在車裡默不作聲。

陸星宇把未然在車裡安頓好后，轉身對孟潮說：「我不管你和未然以前是怎麼回事兒。但是，現在她是我的女朋友。而你，」他指著孟潮，強調著，「是我妹妹慕容雪的男朋友！我希望你好好的對她。不然，無論是以未然男朋友的身份還是以雪兒哥哥的身份，我都不會放過你！」

陸星宇駕車離開后，孟潮看著黑色的車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他癱坐在路邊，胸口憋著一股悶氣，無法消散，他用力地一拳捶在地上，地上印著三個淺淺的血點。

2）

酒吧內部燈光閃爍，音樂勁爆。穿著暴露，濃妝艷抹的各個年齡段女性在舞池中放肆地搖擺，把心裡所有不好的情緒如數傾灑在誇張瘋狂的肢體動作上。男性們也毫不遜色，醉眼朦朧地揮舞著……

孟潮靜靜地坐在吧台，一杯接一杯地往胃裡灌著酒水。他的眼角濕濕的，身上依舊穿著晚會時的西裝，但是領帶耷拉著，滿面愁容。

「孟潮！」

慕容雪穿過擁擠的人群，擠到孟潮的旁邊，大聲地叫他，但她的聲音與震耳的音樂聲碰撞后，變得微乎其微。

慕容雪只好把孟潮拽出酒吧，把他拉到外面。

「你和未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突然的安靜讓孟潮有些不適應，酒意上涌，他俯下身，拚命地嘔吐。

慕容雪心疼地抱著孟潮呈弧形彎曲的背部，眼淚把他的背部浸濕了一大片。

「孟潮，告訴我，在你心裡的那個人是未然是嗎？」

孟潮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盯著慕容雪。

慕容雪退後兩步，雙手無力地垂著，慘然地冷笑，像是自憐又像是自我嘲笑。

「我年齡雖小，但是我感覺得到。」

慕容雪的眼淚溢滿眼眶，她望著孟潮，繼續說，「你對我一直是抵觸的，和我在一起你大部分時間都是病懨懨的。有時候，我在你眼裡甚至能看到別人的影子。我真是可笑，以為你的性格就是如此，就是那樣的高冷。直到今天晚上，我看到你看未然時眼中的炙熱，甚至連眸子都是閃閃發光的。我、我……」

她哽咽著，雙手交叉，環抱著細長的胳膊。

「對不起！」

孟潮皺著眉，默認了慕容雪的猜想。慕容雪抬起頭，把眼睛瞪得圓滾滾的，裡面滿是憤怒。

「孟潮，」她猛地站起，撲到孟潮懷裡，緊緊的抱著孟潮，「我不管以前你和她發生過什麼。我允許你把她一直放在心裡，好嗎？但是你別和我分手，好嗎？」

孟潮掰開她的手，搖搖晃晃地離開。

慕容雪嬌小的身軀融入到夜色中，只能看到她慘白的面孔在月色光芒的籠罩下，發著淡淡銀光，她握緊拳頭，「未然，你個腳踏兩條船的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3）

孟潮與慕容雪分開后，走走停停，竟不自覺地晃到了媽媽徐艾的病房前，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徐艾。

月光透過窗口，鋪撒在地板上，像是一條窄窄的銀色瀑布。

從她緊緊皺著的眉頭可以看出，她睡得並不好。這段時間的治療讓她瘦弱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

孟潮本想離開，但看到徐艾身上滑落的被子，悄悄的推開門坐在徐艾的身邊。

病房被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著，孟潮幫她把被子往上拉拉，又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裡面。她的手臂很細，孟潮握著時忍不住嗚咽起來。

徐艾聽到聲響，睜開眼，看到了伏在床邊的孟潮，她輕輕地摸著孟潮的頭髮。

孟潮抬起頭，麻利地擦去眼角殘留的眼淚，柔聲說道：「媽，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徐艾搖搖頭，「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我！」

「媽！」想起未然他又剛擦乾的眼瞼又濕潤起來，「我今天晚上遇見然然了！」

徐艾不語，只是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孟潮，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她有男朋友了！我好難過。她也不聽我的解釋……」

「潮，是媽媽拖累了你，如果不是你爸用我的病拖著你，你也不會……」

「媽!」孟潮扶著徐艾，幫她把床升高，「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徐艾抱著孟潮的頭，流下了愧疚的淚水……

走之前，孟潮把窗戶關上，拉上窗帘，擋住湧進來的寒氣，房間一下子暗了下來。

從病房出來，孟潮昂著頭，在病房門口站到天亮，心想，「或許永不相見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