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中喚你千萬遍
桃花的這一覺竟是睡了有一個多時辰，這中間竟還做起了夢來。睡夢中，她看到了北方大地蒼茫一片，萬里冰封的場景，這畫面她再熟悉不過了，每年她下界而來，經過北方大地時看到的都是這樣的，荒涼涼一片。她很不喜歡，她很希望看到這片大地一片繁榮、生機勃發的景象，不過這些總要在她即將離開這片大地時才會展現。
「小桃花，等你下次過來，就能看到一幅春意盎然的北國春色圖了。」有人在跟她說話，但是她看不清那個人，好像被一團迷霧給遮掩了，他聲音也似幻境般悠遠。
「好啊，你要說到做到哦。」桃花仙子聽到自己歡快的聲音。
「好——」那個聲音漸漸遠去，那團迷霧般的人影也漸漸消去。
等等，你等等，桃花仙子心口像被針刺到了般，一絲慌亂襲了上來，她想要伸手去抓住對方，可是眼前除了一片白光，什麼都沒有。
「等等……等等……」桃花仙子掙扎著醒了過來。
「小桃花，你怎麼了？」季風緊張地下榻，她這是夢魘了么？
「嗯？」桃花仙子睜開眼睛，迷惑地看著面前這張被放大的臉，「你……你叫我什麼？」他是在叫她小桃花么？小桃花，等你下次過來，就能看到一幅春意盎然的北國春色圖了……夢裡的那個人也是這麼叫她的吧，小桃花……
「小桃花……」季風看她清醒了過來，輕輕鬆了口氣，緊接著又趕緊後退了一步，與她拉開一些距離，「你夢魘了。」
「嗯……做了個夢……」桃花仙子依舊神情恍惚，那種被針扎般的刺痛，她的心臟到現在還隱隱作痛著，那麼強烈，那麼蓬勃，那麼酸澀，她很想哭，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想哭的感覺。
「你叫我小桃花……？」桃花仙子怔怔地望著季風。小桃花，小桃花，那個感覺如此熟悉，熟悉到似乎有什麼情緒亟待噴涌而出，可卻又找不到出口，就在胸口不斷地橫衝直撞。
「桃花……小桃花……，你不就叫小桃花么？」看著她突然獃獃的樣子，季風忍不住又笑了，這丫頭這是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犯起迷糊來了？「你肚子餓不餓，我讓人準備了點心。」
「噢……餓……」其實桃花仙子是不餓的，她到下界從來不需要吃人間的食物，只是既然混入了這皇宮之中，她也不希望讓自己表現得很怪異，徒引人猜疑，所以從進宮之後她就開始像其他人一樣每日三餐了，不過這閘口一開卻收不起來了，人間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尤其是這皇宮裡的吃食。
「過來這裡吃。」季風率先走到了放著茶點的小方桌前，指了指矮凳讓她坐下，他親手拿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水，這茶水在她睡覺的過程中他已經命人換了好幾次了，就為了等她醒來時水溫還是熱的。季風一向是一個溫柔體貼之人，對小桃花他更是不知緣由地想要對他百般呵護，也許這就是因緣吧，季風想。
因緣，還真是因緣啊，春風君黯然地看著星月鏡中傳來的畫面，季風，你會忍不住的對她好，是因為你得了我的溫柔，而我卻再也沒有能力對她溫柔，春風君眼中的神采越來越黯。可是桃花，你也是不自禁地被他在吸引了吧，那樣的笑靨你再也不會向我展現，是因為那溫柔么？你真的愛過我么？還是只是我的溫柔？春風君覺得自己的心臟越來越沉悶與酸澀，他快要被那撲天蓋地而來的澀意淹沒了。這是桃花想要的，也就是自己想要的，可是為什麼，他們才只是剛剛開始接觸而已，自己就已經醋意滔天，已經難以忍受……
小桃花，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該繼續么？這樣的縱容到底是對是錯？春風君的眼底泛起迷茫，握著鏡子的手緊了緊。也許在沒有答案之前，繼續往前是最好的選擇，往往一條路走著走著，前方的景物就會清晰了，希望我們的路也是如此。因為小桃花，我知道這條路是你希望我走的，哪怕你已經忘了，可我還替你記著。
你多瀟洒，你又多狠心啊，你一個決定就放棄了我們的過去，你可以沒心沒肺地繼續過著你的生活，可是那個被遺忘了的我呢？你已經忘了，我怎麼還能忘，我要把你所遺忘的那一份記憶替你更用力地記下來，哪怕那樣的清晰讓我每每想起，連骨血都是疼的。可是我不敢不記得，我不敢不去一遍又一遍的想起，哪怕每一遍的憶起都如針扎一般的疼痛，因為我怕如果有一天連我也不記得了，那我們之間還剩下些什麼？如果哪一天你想起來了，而我又忘了，那你該是何等的傷痛。我在這裡，一直在這裡，不會讓你因為找不到我而哭泣的，我的小桃花……
春風君一揮衣袖將星月鏡收入袖中，總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在做什麼，總是在看過之後卻又是一次次的黯然神傷，自己明明想把她搶過來，綁在自己身邊，可是卻不得不把她推出去，把她推到季風那裡，這樣的痛，像無數把尖銳的刀子割過，一刀一刀，密密麻麻，不見傷口不見血，那尖銳的痛意卻直抵心底……
「吃慢點，小桃花。」看著小桃花一塊接著一塊地消滅著盤裡的紅豆酥，季風覺得心情無比的愉悅。他的預感果然沒錯，小桃花吃起東西來那副沉醉專註的樣子，讓人覺得這一定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你怎麼不吃？」桃花仙子含著滿嘴的紅豆酥，疑惑地望向季風，給青龍殿里準備的點心與平時宮女們吃的差別太大了，這些紅豆酥比她之前吃到的又不知好吃了多少倍，她這會早沒心思再去想剛剛夢中的景象到底怎麼回事了。不過，他叫她小桃花，那感覺怎麼那麼熟悉呢，似乎與夢中的那個聲音有些重疊……
桃花仙子怔愣了一下，一不小心就被噎住了，小臉瞬間被憋得通紅，「水，給我水……」
季風趕緊倒了杯水遞給她，不放心地伸出手去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好點沒？」
「嗯。」桃花仙子點點頭，臉頰微微紅了紅，只是由於那小臉本就被憋得通紅，這一絲的漲紅根本無從發現。他的手拍在自己背上的溫熱感到現在還沒有褪去，還感覺越來越熱了。「我……我沒事了，你也坐下吃吧……」
在桃花的心裡其實沒有多大的等級概念，她從來沒有與凡界的宮廷接觸過，在天宮雲霆里，雖然不同的神仙都用不同的級別，但是大部分情況大家都是彼此尊重彼此敬讓的，每個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所以雖然她略知凡界的等級制度，但是卻沒有多少實質的概念，總是不自然的就會流露出在天宮裡養成的平等的交流模式。
季風捻起一塊紅豆酥，緩緩遞給她，「我不能吃這些東西，你替我吃了吧。」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像普通人那樣享受這些最普通的食物是件很遺憾的事情，可是現在看著她吃這些糕點，他覺得自己的遺憾瞬間就消散了，原來只是看著她吃就是一件那麼滿足的事情啊。
「還想吃點什麼？我讓人去準備。」外面的天色早已全部暗了下來，房間里的燭火微微跳動著，偶爾傳出一兩聲微小的火星爆出的「噼啪」聲音，季風的聲音在這寂靜中的暗夜裡顯得尤為溫柔。
「不……不用了，我飽了。」桃花仙子面帶赫然地看了看已經空了的糕點盤，這一盤得有十來塊呢，季風一塊都沒吃，這一盤全是自己吃的，如果再來一盤的話，那不就顯得自己太能吃了？雖然……其實……作為神仙她是不會飽到吃不下的，可就算那樣她也得裝一下，呃，神仙也是需要矜持的。
紅豆酥也吃完了，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房間里一片寂靜，氣氛略微有些尷尬起來。
「那個……你的畫畫好了？」桃花終於找到了一個話題打破這難忍的沉寂。
「嗯，好了，小卓子拿去找人裝裱了，等取回來后給你看。」不知道她看到自己的畫像會是怎樣的表情，季風突然有點迫切想要看到那個畫面了。一定是又怒又跳吧，一抹笑意不經意間又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