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臉二王子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暖暖地照著,尚未化盡的殘雪正被點點消融,廊檐上的雪水有節律地往下滴著,空氣里卻更帶了一絲泠冽。
季風眯著眼睛望了一眼正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太陽,今天的心情還真是如此呢。冬日的寒氣尚未散盡,如春的光亮卻在慢慢滲透,伸出雙手裹了裹夾絨的披風,蹬著厚皮靴的腳步加快了些。
從自己的青龍殿到紫微宮是頗有些距離的,紫微宮位於整座皇宮的正中位置,而青龍殿則處於皇宮的正東位置,雖然父王並未正式立自己為太子,可在他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是這麼想的吧?只是自己這身體,誰都知道這根本就不現實……所以其實最終這季家王朝,總歸是要傳給季玉的,父王又何苦如此,就算立了季玉為太子,他又怎麼會不理解呢?
沒想到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大哥今日好興緻,竟出來賞雪踏青了。」同樣往紫微宮去的季玉在看到季風的瞬間,眼睛不自覺地縮了一縮,腳步跟著停了下來。
「二弟,二弟妹。」季風看著眼前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心中一陣酸澀,輕嘆了口氣,明明是同卵同胞的親兄弟,話里的擠兌卻似在面對敵人一般。
「見過大殿下。」季玉邊上的女子黛首微垂,恭謹地向季風行禮。
季風微微頷首,「二弟也是去見父王母后?」
「也?大哥竟然』也』去紫微宮,我還以為只有父王母後會去青龍殿看大哥呢……」季玉的話中帶著一絲明顯的挑釁。他怎麼能不怨,明明是一卵同胞的兄弟,明明兩人連長相都是一樣的,父王母后的心裡卻只有他季風,而沒有他季玉。從小到大,母后更是把所有關注力都給了季風,憑什麼他季風可以從小到大一直住在紫微宮,而自己卻早早地就搬到了皇宮西面的白虎殿。是,既然是他先搬的,為什麼父王卻把象徵太子位的東邊的青龍殿留給了季風。所以他們都是一樣的,不管是父王還是母后,心裡念的想的都只有這一個兒子,那就是季風,他的孿生哥哥。憑什麼?就因為他身體不好么?就因為他從小被判定活不過二十么?那他呢?他活著,可他覺得他在父王母后的心裡是死的,不存在的。
季風的唇角綳了綳。
「這兩日雪水暖融,寒氣極易入體,小卓子,你好大膽子,竟讓大哥出來走動!」季玉瞪向邊上顫危而立的小卓子,厲聲呵斥。
「奴才……」
小卓子話音未落,季玉的呼叱聲再起,「如若大哥出了什麼問題,你擔當得起么?」「大哥,這樣不上心的奴才你可要嚴加管教才行啊。」季玉的話語轉向季風。打狗都要看主人,我現在就打你的狗,看你到底護還是不護。
季風睨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小卓子,抬手放到嘴邊,輕咳了一聲。「嗯,確實有點冷,我們往前走吧。」他知道季玉心中有怨氣,也有委屈,所以他不會跟他計較,但是他也不會真如了他的意,寒了自己宮裡人的心。
季風率先繼續往紫微宮方向走去。
「大哥,聽說桃花澗的桃花開了沒兩天就謝了?」季玉狀似不經意地發問。「大哥,其實您也別太在意那些,桃花澗的桃樹都是今年才移栽過去的,地底的根氣肯定是不足的,開了三兩天就謝掉其實很正常,要我說其實能開就已經很不錯了。」聽說前幾日季風就是因為那裡的一朵桃花而悲春傷秋得失了意志,這會哪怕好了,我也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看你還能不能繼續這樣淡定。
其實季玉本不是個尖酸刻薄的人,只是多年來的被忽視讓他的心裡積壓了很多的怨氣,他做不出也說不出真正過分的事情與話語,但是他又忍不住要一再刺激季風,他就像是一隻刺蝟一樣,用渾身的鋼刺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傷痛。
季風停下步子,轉過頭來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唇,卻轉過頭來又繼續往前。他知道季玉說的不是桃花,他說的明明是他,他的心底一陣悲哀,季玉竟已經巴不得自己猶如那朵桃花一般早日凋謝了么?此刻他的內心被一片荒涼所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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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的嘴巴可真夠欠的,桃花仙子望著遠處眾人,剛才季玉的話語一字不落全聽了進去。二王子么?人品可真夠差的,那季風可真能忍,換作自己的話,早就懟上去了。
不如這樣……桃花仙子眼睛骨碌骨碌轉了一圈,一個壞點子就生了出來,等著吧,季風,我幫你把場子找回來。
遠遠的,一個宮女手裡捧著什麼東西,低著頭匆匆而來。
「大膽,見了殿下竟不避讓。」季玉邊上的小太監呵斥出聲。
「啊……」桃花仙子假裝受了驚嚇,輕出一聲,在抬起頭的同時,突然滿臉笑靨地看向季風,「大殿下,奴婢是來找您的……大殿下您看……」說著伸出雙手,將手中所捧之物呈了出來。
竟是一株開滿了桃花的桃枝。
季風滿臉震驚地望著眼前這株盛開滿桃花的桃枝,這難道就是昨天那株掛滿花苞的桃枝?才一天時間,怎麼可能?他以為那些花苞即使最終能有幾個能夠綻放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就算能綻放也肯定需要花費些時日的,可是眼前這個是什麼狀況?滿株盛開的桃花。
難道是今天從桃花澗新剪來的枝條?那也不應該有這麼快啊,三天前還沒有一株打苞的呢。季風是既震驚又疑惑,內心深處卻隱隱泛起一絲欣喜。
季玉的眼裡也是寫滿了震驚,他剛剛才說完能開就已經不錯了,這會就有一株盛開滿了的桃枝出現在了面前,他感覺自己被狠狠地打了臉。
「不知是不是明天就都謝了呢……」他狀似無心地飄了一句。
季風的視線依舊落在滿枝的桃花之上,心卻隨著季玉的那句話而「咯噔」了一下。是啊,他已經見過了那生命的脆弱,開得再艷,又有幾日花好呢。
「不會啊,」小桃花一派天真無害,「正常情況下一朵桃花的花期是3-5天,可是我可以讓它保持一周時間才謝掉哦。」她又狀似害怕地瞄了一眼季玉,視線再轉向季風,「殿下……桃花花期3-5天就像是人的正常壽命一般,您不會因為我沒法讓它常開不謝就責罰我吧?」聲音里明顯地微弱了下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季風的身形頓了一下,是啊,桃花3-5天的盛花期,就像是人的正常壽元一般,又怎能用人的生命長度去要求它呢?自己可真是被死亡的恐懼而迷了心識。
他把視線從桃枝移向眼前戰戰兢兢的小宮女,她是無心還是有意?為什麼她每次出現都能讓自己豁然開朗呢?
季玉的眼瞳也急速地收縮了一下,這個小宮女狀似無心,卻句句都懟著自己,是假無心還是真有意?季玉一臉陰鷙。
「不會,你繼續好好看護著它。」季風淡淡說道。
「是,奴婢告退。」桃花仙子微垂下頭,行禮告退,嘴角微微上揚,哼,就打你的臉,看你疼不疼,哈。
季玉看到了,季風也看到了。一行人各有所想的再次向紫微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