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君心我心（7）

他想著自己十年之後，弱冠回邊疆看著女孩及笄，並以十里紅妝相迎的畫面，整個心情都是極好的。

在一種無名的期待里，他度過了艱難的十年。

這十年間，他伴隨容紫漓打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爭。他在沙場上倒下又爬起來，身上是一條又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痕。有好幾次因為戰況太過險惡，他差點就爬不起來了。

但一想到女孩純真無邪的笑臉，他就咬著牙爬起來，用那股子倔強手刃敵人。

將士屬下說他拼，就連容紫漓也說他拼。

不要命地拼搏。

「殿下，人生苦短。尤其是在亂世中，我們每個人的命值錢卻又顯得那般廉價。為了心中的信仰而拼搏，那是一種能夠讓自己生存下去的期望。」他這麼對容紫漓說。

他愛酒，愛劍，愛足下土地，更愛土地上那一人。

從前他知道自己打仗，是為雲天而戰，現在他打仗，知道是為了天下而戰，為了自己的殿下而戰，也為了女孩的笑而戰。

可是當他凱旋歸去，聽到的消息卻是他的女孩將要繼承天女位子，並和當朝九皇子，也就是他的殿下容紫漓完婚。

天知道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信仰崩潰到淋漓破碎。

他將自己關起來，沒日沒夜地喝了三天三夜，最後在影衛的勸說下，打開房門重見陽光。

罷了，罷了，只要她歡喜，他便歡喜。只要她長樂，他便也長樂。人生苦短，何故要為那些個事情一再糾結不斷呢？只要她開心便好。

既然不能正面陪伴她一世無憂，那麼暗中，他仍可以拼盡自己的全力去保護她。

以君臣之名。

可是，他沒有等到女孩盛裝出嫁，也沒有看到自家的殿下登上王座，成為睥睨天下的人。

那幾個人的出現，像是一場噩夢，攪亂了他的心，攪亂了雲天。

他不忍心看著雲天繼續沉淪在昏暗，所以在容紫漓慘死之後，他揭竿而起，以蘇柒之名，終結了這場亂世。

他統一了九州，成為了新雲天的帝王。

他一生空置後宮，一生不碰一個女人。

直到被人刺殺身亡的那一刻，他都還在想著，如果女孩能夠記得自己的話，會不會現在就站在自己的身邊，隨著自己君臨天下。

如果殿下沒有死的話，他會不會一直做他的臣子，一直一直為他看守這片雲天的土地。

如果殿下和女孩都在的話，他會不會嘗起那兒女情長，會不會再也不用面對那麼多殘酷。

他知道歐陽奈和女孩的關係匪淺，所以在臨終的時候，他當著所有臣子的面，下令把王位還給了容氏一族，並讓歐陽奈親自將自己的遺體送到鳳城，施展秘術讓那座已經空了的城市沉到地下，讓它開始長眠。

歐陽奈做到了。

他以靈魂的方式，看著他自己以最隆重的君王之禮下葬在鳳城。歐陽奈開啟陣法，鳳城在漫天塵埃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里，慢慢地，隨著那奔涌而來的塵土，沉沒進黃沙之中。

此後的千年，他再也沒有蘇醒過來。

他化出一縷靈魂，化成白狐，陪伴著轉世的女孩度過了又一次的天下紛爭。

據後人說，那個朝代的名字，叫做三國。

而女孩所嫁的人，正是她上輩子虧欠的，並許下諾言的異性王爺，也是雲天，乃至九州赫赫有名的軍師。

據說那個人後來叫做諸葛亮。

仍是一個軍師。

再後來，他看到白狐有了自己的心智，看到女孩一次一次地輪迴，突然覺得自己很累了。於是他將白狐召喚回來，讓它沉眠進那鳳凰血鐲里，隨著自己一起長眠。

「等著吧，終有一日，你的女孩會回來，在這裡將你喚醒。彼時，你們就可以再續前緣。」

他記得歐陽奈封閉冰室時，這麼對自己旳靈魂說。

他就那麼的一直等啊，等啊。

不過歐陽奈沒有騙他。

他沉浸在黑暗中，任由自己的靈魂在長眠中無意識地漂泊。苦苦等待八千年之後，他終於等到了他的女孩。鳳城重見天日，他睜開雙眼，也重新看到了他的女孩。

第一次看到女孩是在那丘陵的陵墓中，因為女孩的氣息，所以他半夢半醒間感知到女孩的危險，把她帶出陵墓，帶到了女孩所熟悉的A市醫院。

第二次看到她，就是鳳城了。

他的女孩啊，還是一如既往。

毀了肉體，他解開自身封印，走出鳳城，以不經意的瞬間闖進女孩的生活。

他後來才知道，女孩在很小的時候，因為一個叫季雲舒的人，而記起了有關自己的前世記憶。

女孩一直不敢告訴他，她怕自己知道后，秦若璇，或者說是染染也會知道。染染為這個遊戲精心策劃了一百多年，她絕不容許有任何一個人破壞自己的遊戲規則。

大概是帕染染生氣，所以女孩在很後面才告訴自己。

而那時，女孩也記起了前世，不論是自己，也包括染染，也包括容紫漓——也就是女孩現在的兄長，他曾經的殿下。

幸好啊，這一輩子他們雖然不是他們，卻仍是他們。

思緒又漸漸飄了回去，蘇柒靜靜地看著身旁人安靜的睡容，面上多了一抹溫柔的神色。

「你是阿白的岑九，也是柒柒的小長樂。」低頭在顧念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蘇柒躺下去將她圈在懷中，將自身的溫暖渡了過去，深深地看著他，「只要我還在，我便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顧念直直皺起眉頭來。

「柒柒——」

那一雙小肉爪很不安分地在某人胸前亂動起來。

蘇柒：「……」小丫頭你又在玩火啊呀。

「乖，睡覺了，不鬧不怕。我在呢，一直都在，陪著你。」他圈緊了她，柔聲哄著。

顧念逐漸安分下來，也不再鬧騰。

蘇柒下顎抵在顧念的發頂，緩緩地靠緊。

這剩下的幾年光景，請容許我佔滿你的記憶吧。雖然自私了一些，但是——

「我無怨，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