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便縱有千種風情
第一才子嘛，就在於，一個「才」字。
今日的秦師爺穿的正經官服，站在台上也不見膽怯，四海之內皆文人，縱然台下後生一個賽一個的英俊瀟洒，光明磊落的身姿倒是也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光。
說起這個秦師爺，雖說不過二十五，可一副世故人情練達模樣。臨川不乏晚婚之人，立業后再成家的也不在少數，早在他剛來臨川時便有不少人家托媒婆上門，都被這秦師爺拒絕了。
日子久了，便無人上門說親，秦師爺也落得清閑，每日府衙家中兩頭跑，面對外頭的傳言也毫不在意。
有人說，秦師爺年少時與一姑娘私定終身，卻被姑娘家人棒打鴛鴦，非要她嫁給一個潑皮戶，只為了給的二十兩聘禮錢。可憐那姑娘不願，一頭撞死在閨房裡，待發現時已經氣絕，她家嫌著丟人草草的裹了埋了。
後來秦師爺遠走他鄉，來到了臨川，便留了下來，當了名師爺。
「咚咚咚。」鼓聲響起。第一道試題，被大紅綢布蓋著，由著侍女揭開。
那不過是巴掌大的盒子。
「各位才子，先猜這盒子內，裝的是何物。」
秦師爺托起這隻雕刻鏤空木盒，話音剛落，便有眼力好使的叫嚷起來，「秦師爺，莫不是你拿錯了某家姑娘的胭脂盒？」
四四方方，與姑娘家的妝匣無二。
「就是就是，我見過鶯歌苑的霓裳姑娘，就有這東西。」幾個好事之人高聲附和，生怕他人不知道似的。
潔身自好的秦師爺，竟有如此香艷的東西？
在場的少婦紅了臉，拚命絞著綉帕，偷偷瞄著秦師爺年輕的臉龐，芳心暗許起來。
「既然大家這麼篤定，請寫於紙上。」秦師爺沒聽到這冷嘲熱諷似的，眉頭都沒皺一下，不怕事不夠大，又補了一句，「這一題，的確跟紅顏有關。」
自古紅顏多薄命，在座的不少才子毫無剛才的雀躍，轉而黯然神傷起來。
「燕回。」聽得公子喊，被叫做燕回的漢子可勤快了，四處看了下，還未有人答完題，可見自家公子聰慧，興沖沖的接過紙條，剛剛還是欣喜的臉瞬間就塌了。
公子，你莫不是在逗我？
燕回反覆的將紙條翻來覆去，期望找到一絲字跡，縱使有千萬個疑問，也不敢說出口，見其他人蠢蠢欲動，趕忙交了上去。
自家公子，惜字如金。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年的凶象他每回想起來都后怕。可自那以後，明明還是自家公子，做事卻獨斷起來，時不時望著畫發獃，一望便是幾個時辰。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或許哪天還真能從畫里走出來一個仙女。
這樣想著，燕回不禁往垂簾那頭望去，又使勁把這想法從自己腦袋裡除去，這祭司大人，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她的冰冷，單憑一個眼神就能把自己嚇暈，跟仙女搭不上哪條邊。
熏煙裊裊，半柱香的時間便過去了。
陸陸續續有人開始交卷，連剛剛出聲的痞子也交了卷，臨走之時還不忘給秦師爺一個瞭然的眼神。
皆是青樓常客，大家都明白。
先是由各位評審先審閱，最後交於祭司大人評出最後的名次。
擔任評審的是當地有名的夫子，皆為學問有所成之人，而這四位夫子皆來自不同學堂，互相牽制，防止徇私舞弊。當然這也是絕好的收學生機會，幾位夫子被邀請時紛紛表示贊同。
學堂競爭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或許是這題太古怪，夫子們眉頭緊蹙，翻了幾張都是搖搖頭，原先還幾句「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再到後面，這都開始傷春悲秋，感嘆古往今來紅顏薄命。
哎。
縱然是遠遠看著評審的燕回，都能看出夫子的無奈。
突然，蓄著山羊鬍的夫子拿著一張捲紙，眼睛都笑彎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當秦師爺呈上捲紙的時候，祭司自個都有些發矇，雖然她並不愛胭脂水粉，可剛剛那匣子，的確像極了胭脂盒。她以為臨川第一才子比試，比的是文采，哪知道，還有這種費腦子的活。
還好還好，她不用這般勞命傷神，待那個新來的縣令來了，把手上的事都交還給他。
一想到那個新來的縣令，就氣得牙癢，真想一把將他丟進窩裡喂雪影。
她執起那張捲紙，單是這樣都讓簾外的人倒吸一口氣，堪堪明白書里那句，「纖纖素手如霜雪，笑把秋花插」。
空白捲紙，竟然是空白捲紙。
許是自己眼花了，她又看了一次，依舊是空白。
誰敢用空白捲來糊弄？！
一把將捲紙丟出，雪影以為是什麼好玩的東西，忙追了出去，捲紙被微風吹起，洋洋洒洒的落下，距離台下不過是幾尺距離。
而跑的正歡快的雪影，伸出前爪，空白的紙張上，留下一個印記。
正對著雪影的燕回，只覺得一股寒氣撲面而來，瞬間以為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
「這是誰的捲紙，竟敢戲弄祭司大人！」不知誰高呼一聲，別說是看的清楚的，便是站在後面的，也明白髮生了何事，不禁為這勇氣可嘉的掬一把同情淚。
祭司大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心照不宣的往後退了兩步。
一時間，燕回與那瘦弱的公子，像是站出來一般。
只見那瘦弱的公子上前，輕輕拾起被雪影爪子壓著的紙張，還吹了吹，慢吞吞的摺疊起來。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他輕念著，還不忘將折好捲紙遞給雪影，示意它拿回去。
雪影歪著腦袋，愣楞的看著，就是不接，似乎在懷疑這人是否腦子有毛病。
素有百年傳承的臨江閣，得以合抱兩人寬的樹木垂蔭，當雪影踏上這裡的時候，原本鳥雀的歡噪已經退讓到另外一些角落去。也幸虧秦師爺機靈，避開雪影，小心翼翼的將捲紙拿了回來，又問了一句，「敢問公子貴姓？」
「燼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