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潰敗
的確,官軍已經敗了,雖然左梁宇手中還有兩千騎兵沒有真正投入到混戰中去,但是如今的局面卻也不是兩千騎兵能夠改變得了的了。這兩千騎兵最大的用處,便是掩護正陷在中路的混戰中的那些家丁在對手的兩翼圍上來之前儘可能多的逃出來。當然有多少人能跑得出來,左梁宇並不樂觀。不過只要能儘可能多一點的保住自己的家丁,那自己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之後,左梁宇並沒有立刻離開望樓車,而是繼續在上面眺望。傳令兵已經在旁邊的旗杆上升起了讓中路退回來的旗號,而且他也可以看到趙柱帶著十多個騎兵,朝著中路那邊狂奔過去,在身後揚起高高的塵土。
「希望還來得及。」左梁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對自己說。接著他便轉過身來,對丁啟睿道:「丁總督,我們要轉進了。請您先從這裡下去吧。」
丁啟睿在剛才聽到左梁宇說官軍已經敗了的時候,便已經面無人色了,此時聽了左梁宇的這話,他便抖抖地走到梯子邊,哆哆嗦嗦的往下面下。左梁宇又回過頭來,望了望戰場——兩翼崩潰的速度還在加快,郝曉忠帶著的騎兵一直都沒有投入到戰鬥中,此時他大概已經看到了召回他們的旗幟,不過從他的角度上,卻還看不到整個戰場,而且趙柱也還沒來得及跑到他那裡,但是他似乎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了。他帶著騎兵向著雙方激戰的位置衝過去,但是並不加入戰場(因為敵軍還沒有潰敗,這時候騎兵硬沖長槍陣簡直就是送死),而是從旁邊掠過,以干擾敵軍。而且在他的行動后,決勝、揚威兩個營也似乎開始往後退了,然而可恨的是,那些賊軍卻又黏了上來,追在這些官軍後面打。
「唉!」左梁宇嘆了口氣,便準備從望樓車上下來,這時候他才發現,丁啟睿才下了兩三步,此時正用雙手緊緊地抱住梯子,一動都不敢動。
左梁宇搖了搖頭,便從梯子上下來,下到丁啟睿身邊,伸出手一把抓住丁啟睿的後背,猛地一把把他提了起來,三步兩步便下瞭望樓車。然後將丁啟睿放在地上道:「總督大人,末將無禮了。如今我軍要轉進了,還請總督大人趕快上馬,跟緊末將。」
這時候,早有親衛將戰馬牽了過來。左梁宇便翻身上了馬,旁邊的親衛又扶著丁啟睿上了馬。左梁宇又對他身邊的那個親衛道:「大勇,你上到望樓車上去,幫我盯著點。若是賊人近了,就趕緊通知我。另外,一會兒走的時候,將本帥的將旗留在車上面。」
左梁宇之所以不立刻逃走,是等著要和他的退下來的家丁會和。不到最不得已的時候,左梁宇是絕不肯拋下這些家丁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富貴其實並不是朝廷給的,而是這些家丁給的。只要這些家丁還在,無論他出了什麼亂子,朝廷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就像當年大凌河,遼東的吳總兵帶頭玩死道友不死貧道,在關鍵時刻首先帶兵逃跑,結果弄出一場大敗。最後呢?朝廷把那些跑得比吳總兵慢,結果家丁死了個精光的那些個總兵一個個的抓起來砍了腦袋,但是對帶頭逃跑的吳總兵呢?也只是撤了他的職,但也不得不讓他繼續「戴罪立功」,沒過多久,吳總兵還真的就「因功」官復原職了。左梁宇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得罪的人比吳總兵不知道要多多少。若是自己沒了那些家丁,怕是朝廷立馬就會派人來砍了自己的腦袋。甚至不僅僅是自己的腦袋,還包括自己全家的腦袋。
那個叫「大勇」的親衛就像一隻猴子一樣,刷的一下便爬上瞭望樓車。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喊道:「馬將軍和郝將軍退下來了,馬上就要來了。哎呀,左翼已經全崩了,都逃散了,左翼的賊人朝著中間去了!右翼,右翼也崩了……哎呀,中間被截斷了。騎兵大部分都出來,但是步兵幾乎全都被截斷了。」
聽到這個消息,左梁宇眼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中路大部分的步兵都被截斷了,這意味著他的這些家丁多半是沒法生還了。但是眼下他卻無法去給這些人解圍,甚至賊軍也朝著這邊席捲過來了,再不走,只怕便連自己也未必走得了了。
這時候上面的「大勇」又喊了起來;「大帥,大帥,郝將軍帶著騎兵過來了,賊人的騎兵跟在後面。」
革命軍的騎兵老實說就戰鬥技能而言,和左梁宇的騎兵差距不小。若是正面對沖,革命軍的騎兵肯定打不過左梁宇的這些家丁。但是在如今的條件下,左梁宇的騎兵卻無法採用這樣的戰術。因為他們一旦和革命軍的這些騎兵糾纏起來了,敵軍的步兵就要追上來了。所以他們暫時只能一門心思的逃跑,任憑敵軍在後面追殺。
一個騎兵,哪怕騎術再好,戰鬥技能再高超,在背對著敵人的情況下,也是打不過人家的。革命軍的騎兵一直以逸待勞,此時他們的馬力更好,再加上從一開始,黃自得和玄逸等人,就沒打算過要用騎兵來沖陣,所以他們的騎兵都沒有穿鎧甲。這樣一來,哪怕他們的戰馬本身不如左梁宇的,哪怕他們的騎術也不如左梁宇的那些家丁,但是他們的馬速依舊能比官軍更快。所以左梁宇的騎兵,一邊撤退,一邊就不斷的被他們從身後砍下馬來。
騎兵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左梁宇的騎兵就退到了本陣地附近,而革命軍的騎兵因為看到自己和步兵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點,便也不敢再追得太緊了,漸漸地放慢了速度,拉開了和左梁宇的騎兵之間的距離。
見自家的騎兵退回來了,左梁宇卻不急著走,而是先讓騎兵下馬來休息一下,然後對丁啟睿道:「總督大人,我軍在後面十里的地方,設有一處營寨,我們先退到那裡。」
丁啟睿這時候已經亂了方寸,也只能是左梁宇說是什麼便是什麼了。左梁宇讓士兵們稍微歇息了一下,見敵軍的步兵已經慢慢的逼上來了,他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便上了馬道:「我們走!」
左梁宇帶著騎兵,拋下步兵開始撤退。不過他還把將旗留在了原地。雖然如今各支隊伍基本上都崩潰了,但中軍這個位置,還沒有崩,這裡還有好幾千的戰兵,將這面旗留在這裡,還能讓這些戰兵以為將軍還在指揮作戰。這樣多多少少也能減慢軍隊崩潰的速度,給自己的撤離爭取時間。為此他還將部將趙柱留下來指揮剩下的這些步兵。
「柱子,我把我的馬留給你。局面不對了,你就立刻帶上幾個人追趕我們。」臨走前,左梁宇和趙柱交換了戰馬,並對他這樣說。左梁宇自己騎著的戰馬要比趙柱的好不少。這也算是增加了留在後面的趙柱的脫逃率吧。
交代完了這事情,左梁宇便帶著剩下的一千多騎兵向南邊轉進了。左梁宇走的時候雖然將帥旗留在那裡,但是這麼多的騎兵的轉進,卻也瞞不住那些被留下來頂缸的步兵。這些步兵隊列立刻就騷動了起來。只是這時候革命軍還沒有逼上來,所以他們暫時還沒有四散而逃。
……
在另一邊的望樓上,黃自得望著從左梁宇的中軍後面升起的黃色煙塵道:「軍師,你看,這一定是左梁宇跑了。」
玄逸也看到這黃塵,他同樣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哈哈,我們贏了!這一戰之後,中原的大局就幾乎要確定了!」旁邊的牛巨明哈哈笑了起來。
玄逸轉過身來,向黃自得鞠躬道:「元帥,我們可以追擊敵軍了。從這裡退回湖廣,有十多天的路程。我們一路追趕,儘可能的把左梁宇的兵馬都留在這裡。最好能在行進間拿下襄陽,只要拿下了襄陽,湖廣便可以平定,一旦湖廣平定,數年之後,天下便可太平了。」
黃自得聽了,哈哈大笑道:「我黃自得能有今日,全是靠道長,還有諸位兄弟幫忙。想當初,我老黃剛剛造反的時候,不過是不想活活餓死,卻沒想到,居然會有天命在我的那一天。」
聽了這話,玄逸在心中嘆了口氣,卻道:「貧道恭喜元帥。」
……
左梁宇拋下的步兵在革命軍逼近后很快就崩潰了。有的士兵棄甲曳兵而走,有的乾脆直接跪地投降。依照計劃,革命軍的輔兵和一般的戰兵開始打掃戰場,而騎兵則繼續遠遠地跟著左梁宇他們,鴛鴦陣步兵則略作修整便啟程追擊左梁宇。
左梁宇他們都是騎兵,跑得很快,不多時便走了十來里。戰前,左梁宇在得到前方有賊軍的情報的時候,便將輔兵和一部分戰兵留在這裡,建立起了營寨,將一些輜重留在這裡。此時左梁宇進了營寨,卻不敢在這裡多做逗留,只是讓騎兵們趕緊吃點東西,又將那些拉車的馬匹都帶上,將豆子之類的東西放在這些馱馬身上,便離開營地繼續向南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