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華山雪
恍惚間，秦羨魚憶起了最初見導師的一幕，他在高台上，迎著她們的視線，中氣十足地，如是道。
「姐，可以同我講講你的男友嗎？」小白也沒睡，見她俏生生倚著窗沿，一個人，孤單的樣子，便走近搭腔。
「沒啥可講的！」秦羨魚視線黯然了下來，這一句，分外的生硬。如果是一月前，她大概還能鼓起勇氣、羞紅著臉談論：「沒……沒啥可講的？」
「我只是想問問，他既然衷心於你，怎麼會同時與你的舍友交往啊？」小白就是這麼耿直的人，完全沒顧慮到她的情緒。
「小白，你都沒女朋友吧？唉，就算告訴你前因後果，你都聽不懂的。」倘若不是秦羨魚關於這類能夠輕易引爆她怒火的問題早就麻木了，她可能真的要好好教訓下這個小師弟。
「沒啊，我是在訓練營長大的，根本沒交到女朋友。在我印象中，女孩大概都類似於師姐這樣氣質如蘭的吧？」小白摸著頭，傻笑道。
「那請別問我，感情的問題，沒法解釋的。」秦羨魚翻了個白眼，熟絡地避開了這個生硬的問題。
「姐，那你們處了多長的時間？」小白不死心，又問道。
「極漫長……或許是漫長的盡頭，因此我才敢講我十分清楚他的為人。」秦羨魚答道。
「額！那，你能跟我回去嗎？導師說決賽快開始了！」小白問道。
「不清楚！」秦羨魚的心情很複雜，話落，沒有搭理他。
「姐，我認為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紅藥學長確實不懂你們的感情。但是，我非常希望與你共同回歸訓練營，那裡有我們的夢想，我們的約定，是吧？」小白又問，他瞳孔中折射出那種義無反顧的光芒。
「我可都還沒講，就這麼輕信我？」秦羨魚玩笑道。
「嗨，你我姐弟，豈能相負？無論別人說的天花亂墜，我只信你。」小白那樣望著秦羨魚，讓她憶起了曾經與曼影、蓉兒、清姐躺在宿舍中私語過夜的日子。
「姐，你再遇上男友時，要聊什麼？」小白仍舊沒有放棄，他希望得到她明確回歸的答覆。
「我希望他原諒我做過的一切，我想讓他明白，我始終在他身後，即便滄海成塵、雷電枯竭！」這份答案攜刻在她心中，這句即將吐露的心聲，不知憋了多麼漫長的日子了。
「那接著是？你不打算回來了，就和他待在一起？還有，你的舍友呢？你們還能恢復往日的交情嗎？」小白說道。
「往日的交情？紅葯起先同你講了多少關於我的事？」秦羨魚目光一痛，鼻子發酸。打開了這個話題，竟彷彿針扎般的疼痛。
「沒講多少，單單講了你回訓練營是由於感情之中的糾紛，而且…而且，傅玄靈如今已經同你的舍友正式交往了！」小白分明聽到了她話語里的憤怒，分明見到了她瞳孔中的晶瑩，但依然堅持著說完了。
秦羨魚沒話可說，又墮進了思緒的泥沼。
「姐，抱歉。又讓你傷心了。」小白道歉，但他清楚了解她悲愴的原因，若非是他，這份道歉可能顯得毫無誠意。
「不關你的事，這些我早就清楚了。」秦羨魚說道。
「姐，倘若傅玄靈不原諒你的話，你又得同你的舍友爭奪，那樣……
如今……如今時間已所剩無幾了，馬上就是廣州賽區的三十強決賽…我擔心將來再也見不到你撫動琴鍵的身影了，我又得一個人繼續走下去。前方，是我無法想象的漆黑，也許這場夢就該終結在那段山路上！」小白情真意切。
秦羨魚明白，四年前，背著一筐土雞蛋，跋涉幾十里山路，抵達天籟大學的那個青年身影——風塵僕僕里，承載的是所有村民的希望！
「我承諾過的，必然不改初衷。玄靈會理解我的，我明白他。」
秦羨魚拍了拍小師弟的胸膛，實在是夠不著他的肩膀。
「姐，我有一個請求，無論你們相遇后是怎樣的結果，都得同我回歸訓練營，如何？」小白問道。
「這…我答應你！」玄靈能明白我的，秦羨魚清楚他必然會明白的。倘若所有都不能挽回了，她滯留此地也毫無意義。這份情感如今似來勢兇猛的洪水，不可能收回。
「呵呵，那就行，可累死我了！讓我趴桌上歇一會！」小白這才打著呵欠，滿臉倦意，原來是由於她始終沒肯定回應他的問題，就強打精神陪著她熬夜。
思緒萬千，秦羨魚，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的烈日灼熱，沒什麼過往的人，分外冷清。
沒有打擾熟睡的小白，秦羨魚獨自走了那麼遠的路程，潺潺的汗水浸濕了髮絲，黏在臉龐，很是狼狽。
冷氣吹拂著她，將那把及腰的美麗長發輕輕揚起時，稍稍減弱了幾分俏臉的寒意。
傅玄靈回過頭時，門前正站著一個肌膚雪白、穿著連身裙的少女，望了他一眼又錯開的那個她。
大學那時候，她也是這麼不經意的瞥了他一下，接著二人相視而笑，便埋頭書卷。
傅玄靈晃動著手中的酒液，抬起了頭，漾開那紫色的髮絲，又望著她，薄薄的唇角稍稍揚起，可能他也想到了曾經的那一幕。
二人就這般彼此打量著，這般彼此觀察著，或許都不清楚怎麼開啟話題，相顧無言。
「怎麼，羨魚就不祝賀一下，我和玄靈有情人終成眷屬嗎？」趙曼影突然出聲了，打斷了他們默契的對視。
趙曼影宛如是一個粉墨裝飾著的小丑，硬湊在玄靈身旁，滿是違和感。她的任何舉動都始終這般做作而滑稽，白凈的臉上一直這般搞笑。
秦羨魚清麗的俏臉頓時被失落和惶恐凍結了，是啊，他們不再是兩個人的感情了。
她抬起頭，望著玄靈深邃的瞳孔，彷彿那年華山夾著細雪的微風。那冰凍的臉龐，那不耐的蹙眉，都那麼陌生。唯有不變的雪衣，能看出一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