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夏·亂

「對，我的腦子是被堵住了……被你……堵住了……」

這次輪到謝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換了姓換了表字，卻是換不了脾氣還有著這胎記，你說……」

謝鈞又是往前逼進了半步，整個人側著快要挨上傅寧的臉，說話間微熱的呼吸直接噴洒在他的頸側：「你說……你該如何解釋？」

傅寧惱羞成怒，一把推開謝鈞：「謝老闆，你不要太過分！我和你素昧平生……」

傅寧這邊話還沒有說完，忽聽到女人尖叫聲伴隨著日語的漫罵，緊接著傳來一聲槍響，院子里的大人孩子頓時亂作一團，驚叫連連。

就看到教堂的沈修女慌慌張張從前院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叫著：「神父！神父！不好了，日本人又來了！」

傅寧心底一沉，日本人……？

謝鈞轉身微微擋在了傅寧的身前，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卻讓傅寧心底一酸。

布萊爾神父和翟歐鈴聽到沈修女的驚呼后，急忙從房間里出來，而這邊，日本人的軍隊已然沖了進來，孩子們尖叫著四處奔跑。

傅寧剛想從謝鈞身後出來，就聽到一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洋毛子，我又來了！」

進來的人，謝鈞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之前來過茶館鬧事的赤焰盟——向堯。

他手裡抱著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女孩，臉上帶著狠佞的笑容，神父看到他手上抱著孩子，立刻就失了顏色：「向先生，您這又是做什麼？！」

「洋毛子，怎麼？就許那些個官太太，千金小姐時不時來你這做做善事，我向爺就不行了么？」向堯說罷，扭頭看著在自己懷裡哭著淚人的小女孩，笑著：「小姑娘別哭啊，叔叔給你糖吃！」

「月白！」一個小男孩一眼看到向堯才手中抱著的小女孩，眼看就要往向堯身上撲，沈修女攔都沒有攔住。

向堯冷笑了一聲，一腳踹了過去，正踢在小男孩的小腹上，一下將他踹出很遠，孩子們齊聲尖叫，修女們也大驚失色，沈修女衝上去就把小男孩抱在懷裡往後退，小男孩痛直呲牙，卻死也沒有哼出聲音。

向堯懷中的小女孩顯然嚇到了，哭得更厲害，擾得他不勝其煩，立刻對著小女孩吼道：「不許哭，再哭我就把你扔到河裡！」

小女孩像是受到了更大的驚嚇，收聲了哭聲，不斷的抽噎著。

「對一個孩子大呼小叫，是不是有失向堂主的身份？」

向堯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身穿淡青色長衫，斯文俊秀的年青男子站在院落的一角，看上去，有些眼熟，而他身邊站著的人，卻讓向堯臉色一變。

」哼「謝鈞冷漠又鄙夷的眼神，讓向堯心頭火起，又上下打量著他身邊的年青男子。

「你又是從哪個地里冒出來的蔥！」

「我是教堂的醫生，不知道向堂主這麼興師動眾的是所謂何事？」傅寧看著眼前一排日本士兵，還有向堯身後一旁赤焰盟的黑衣打手，臉上毫無懼色。

向堯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頗有興趣的眉毛上挑：「喲，這個洋毛子廟裡什麼時候養了個小白臉啊？小子，你想當出頭鳥是么？」

傅寧冷哼了一聲，眼神鄙夷的看了一眼向堯：「向堂主要找的是寺廟？那就來錯地方了，這裡是教堂，是懺悔和感恩的地方，向堂主有悔可以單獨和神父聊聊，若是感恩，也可以直接把善款留下，拿著槍嚇唬小姑娘，真不知道說您是赤焰盟的堂主好，還是日本人養在身邊的……」

傅寧還沒有說完，被謝鈞一把拉在了一旁，謝鈞直接把話接了過來：」向堯，你看看這孩子才多大，虧你還在小鈴的靈堂說那番話，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謝鈞！」向堯怒極，一把鬆開了小女孩，猛得上前幾步，直直拿槍對準了謝鈞的胸口。

傅寧想扯謝鈞卻沒扯動，只能急得大喊：「向堯，你敢！這裡是法租界！」

向堯還要發作，身後傳來一個日本人蹩腳的聲音：「住手！」

向堯強忍著收了手，轉身一溜小跑的過去：「內藤長官！」

謝鈞眉頭微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上峰指示里需要嚴密關注的日本高級將領之一——內藤良平。

居然是他親自帶隊，這裡，有什麼是他們想要找的？

內藤良平摘下白手套，掃了一圈周圍，嘴角露出一絲虛偽的笑容：「向堂主，我們，來找人，不要嚇壞了無辜的人。」

向堯扯著嘴角硬生生的陪笑，心裡卻是把這虛偽的日本人罵了個底朝天，好像披著人皮就不是狼一樣。

向堯的嘴角有點抽搐，想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卻是顯得更加難看：「那個什麼布神父，今天老子是來搜人的，不要以為你們上次可以矇混過關，這次，天王老子來，都不行！」

「這裡是法租界，是教會的地方，不是你想搜就搜的……」神父沒有搭話，到是傅寧越過謝鈞，直接回了一句。

原本就被日本人壓得難受，傅寧的態度徹底惹惱了頭腦一根筋的向堯，粗暴的男人再次把槍對準了傅寧，大喝一聲：「今天老子就是要搜了！怎麼樣！」

「兄弟們，給我搜！」向堯一聲喝，日本士兵和赤焰盟的人立刻就要動手，嚇得孩子們都躲到了修女的身後，神父氣得混身發抖，剛要出聲制止，傅寧卻再次做出了讓人倒吸冷氣的行為。

他一個閃身站到了向堯的面前，直直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眉眼清泠，目露寒光：「向堯，你別忘了……你是個中國人！」

謝鈞的手堪堪懸在半空，真的是攔都沒攔住。

向堯有些傻眼，他沒有料想到，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模樣的醫生，會有膽量站在自己的槍口前，居然還如此鎮定的和他說話，瘋的吧！

「馬上帶著你身邊這幫日本人，從這裡滾出去！」傅寧面無表情，卻字字有力。

顯然旁邊有個日本人聽懂了，立刻嘴裡嚷著「八格」，端起刺槍就要往傅寧身邊刺過來，傅寧來不及躲避，也沒打算躲避，謝鈞剛要衝上去拉開他，孩子和修女都嚇得閉上了眼，只聽到一聲慘叫……

傅寧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日本兵捂著自己的手「嗷嗷」亂叫著，手中的刺槍早已落在地上，傅寧詫異的看著，這才注意到，日本兵的手上插著一把短刀，扎得不算深，但是也夠他受的。

其他的日本兵顯然也是被這突然來襲的情況驚到了，紛紛朝四周警惕的看去，向堯也有些慌亂的環望四周。

又是「咻」的一聲響，一個日本兵的帽子應聲落地，帽子仍是插著一把飛刀，嚇得他把槍一扔，直捂著自己的頭「呀呀」的叫喚，說著傅寧聽不懂的日語。

向堯這才有些緊張了，強作鎮定的大聲喝到：「哪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想要幫人出頭也他媽的給我露個正臉出來，給你向爺爺滾出來！」

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出現，謝鈞也抬起頭來四周看了一下，來人用的是飛刀，不是槍……

向堯目光中露出一絲狠佞，拿槍已然對準了傅寧的頭部。

「你到底是誰！」

「教會診所的醫生……」

「你叫什麼？」

「傅寧……」面不改色心不跳，傅寧出奇的鎮定讓向堯大為惱火，看著身邊的日本兵均面露懼色，不斷的看著四周。

「等等，傅寧？你說你姓傅？」

「是！」

「暮雲閣傅彥是你什麼人！」

「正是我義父！」

「你是黑龍幫的人？」

「我是暮雲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