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浪淘盡
六君子人頭落地,大清混亂的朝局總算是安定了一點,可是一切並沒有向好的方向發展。奕欣、李鴻章等人全都垂垂老矣,朝堂的新生力量雖不像維新派那麼激進,卻也不是什麼治世能臣,能做到庸碌無為就算是出色的了。果興阿總覺得榮祿是個喜歡耍滑頭的傢伙,獨擋一面或許還行,但絕不是一個可以執掌乾坤的人,但榮祿已經是當下朝廷上最可用的人了,大清的人才已經凋零殆盡。
果興阿很想留下來再幫幫慈禧,可是他不得不回長春了,滿洲第一元老顯德去了,果興阿得回家幫忙辦喪事去。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頭走了,果興阿除了主持國喪,便是痛苦流涕。果興阿希望大家可以永遠快樂的在一起,可是顯德的離去似乎拉開了舊時代終結的大幕,果興阿的眼淚還沒擦乾,賽尚阿、索圖魯氏、王氏、張廣才等大輩,便一個接一個的去了。中正二十三年,成了中華滿洲帝國的國喪年,一場葬禮接著一場葬禮,老一輩的勛貴人物一個接著一個的謝幕,果興阿差點沒活活哭死。
不僅親人的離去讓果興阿傷心,國事也讓他頭疼不已。隨著歐洲列強的覆滅,滿洲帝國高速飆車的發展也停了下來,果興阿飆車體制的種種弊端顯露無遺。果有各產業體制僵化,發展陷入了困境,各行業發展不均衡的弊端也顯露了出來,物價上漲、失業率飆升、農工分化等等矛盾全面爆發,人民生活水平顯著下降。雖然還沒有鬧出揭竿而起的事,但是民間的不滿情緒也已經非常嚴重,果興阿數次責令內閣想辦法,也沒有任何的效果,國會也為了這個事天天吵個沒完。
皮潤民只善於平衡駕馭之道,對於治理經濟民生,實在是差了一些。內閣久久不能解決民生問題,便讓果興阿有了易相之心,並經鄒德歸和鄭奇峰等人在經濟方面的表現更好一些。果興阿只是有了這個心思還沒有實際動作,消息便走了出去,然後皮潤民為了相位便發起了瘋,不顧民生不濟的情況,悍然掀起了政潮,再次挑起了台閣之爭的大戰。這次戰況可謂空前,為了打擊鄒德歸,皮潤民把各種辦法都用上了,拉攏分化、借力打力、殺雞儆猴等等不一而足,就連實力強悍的陳維念都被皮潤民給干到澳大利亞玩袋鼠去了。而且皮潤民這次出格了,直接鬧出了人民,數位高層文官因為政潮下野,而後不得已自戕。
即便皮潤民大動作不斷,依舊沒能阻擋鄒德歸前進的腳步,畢竟不打仗了,皮潤民那套已經不適合當下的情況了。皮潤民為了扭轉頹勢,干出了更出格的事,他把黨爭引向了民間,直接引導民間輿論,利用自己執政三十年的威望來保護自己。各行各業全都攪和了進來,朝野內外一片震蕩,別說果興阿無力控制局勢,就連皮潤民自己都無法收手了。一場權位之爭,足足鬧了四年,搞得滿洲帝國元氣大傷,才終於有了點平息的眉目。
塵埃能告一段落,不是勝負已分,也不是二人回心轉意,而是天意。四年的廝殺,讓鄒德歸麾下損失慘重,皮潤民的人馬也不好受,無法太閣重臣、明日之星,隕落在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智遠、玄素寧、常珍秩、陳秉向等老一輩重臣,全部落馬,已經很難在內閣里找到熟悉的面孔了。雙方全都騎虎難下,無論如何後悔,也沒辦法收手了,爭鬥之所以會停下來,是因為皮潤民和鄒德歸的身體都不行了。兩人全都病勢沉重,皮潤民幾乎雙目失明,鄒德歸更是病入膏肓,這場仗沒辦法再打下去了。
「懷遠先生,我來看你了!」鄒德歸行將就木,也就是這一半天的事了,近來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果興阿,坐到了他的病床前。
「大將軍,臣不行了!今後還望大將軍多多保重,大力革新,一掃先去的弊政!」鄒德歸氣息微弱,在夫人的攙扶下才勉強坐了起來。
「會好的,會好的!」果興阿似乎在安慰鄒德歸,也不知他說的是鄒德歸的身體,還是他一手締造的帝國。
「陳維念先走一步了!」鄒德歸沒說其他的事,反而提起了應該在澳大利亞玩待遇的陳維念。
「存憶先生,離世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說是憂憤成疾!」果興阿知道陳維念死的有蹊蹺,可是他必須保證大局的穩定,有些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層巒又被那個老東西趕出內閣了,這次是發配南滿洲,我託付了馬三觀照他,可是難免疏漏啊!還望大將軍多加招撫!」鄒德歸一句也不說自己,又關心起了鄭奇峰。
「層巒先生那邊不會有事的!」前一陣子出了鄭奇峰的兒子蹈海的事,果興阿差點沒氣死,他無論如何不會讓鄭奇峰再出事。
「那個老東西一點往昔的情分也顧不得了,只是怕我反攻倒算,清算他這些年的黑賬,可惜我的身體是不行了。嘿嘿,他又要得意了,我終究是累死了,死在他前頭!」鄒德歸併不如何痛苦,他非常的坦然,而且他知道皮潤民絕笑不到最後。
「……放心吧!」果興阿許久沒有說話,他感覺好像有一雙大手在背後拉他一樣,好像要把他從這個世界拉出去,隔了好一會,才答覆了一句,也不知答覆的是哪一句。
談話之後十七個小時,當了一輩子二把手的鄒德歸去了。滿洲帝國又辦起了國喪,果興阿再次哭的要死要活。皮潤民也出席了老冤家的葬禮,不過只露了一面,非常的匆忙。鄒德歸的葬禮剛剛落幕,豐升阿、譚紹光、博日圖、吉英四人,又好像約好了一樣,一個組團全都走了。
「大將軍,新老交替是天道,您不要過於傷感了!臣也不行了!滿洲帝國下一步走向哪裡,不得不慎重啊!如今內閣人才凋零,必須有得力人選執掌中樞,鍾邦瑞接替臣出任內閣首輔!」軍方大佬們的葬禮還沒完,皮潤民便急火火的讓人請來了果興阿,他也自知時日無多了。皮潤民這麼急切,是因為他要指定接班人,不然他死都不閉眼。
「邦瑞太過年輕了吧!」果興阿萬萬沒想到皮潤民最後會推薦這麼一個年輕人。
鍾邦瑞是滿洲立國之後才加入的新人,進入文官體系也就二十多年的樣子,根本沒見過什麼大風大浪。而且他不僅資歷淺薄,能力其實也不突出,果興阿對他印信非常淡薄。鍾邦瑞是在這次太閣大戰的後期才進入皮潤民的眼中,成為心腹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讓這麼個接任內閣首輔似乎不是那麼合適。可是皮潤民這些年擔心的可不僅一個鄒德歸,但凡是對他有威脅的老人,他是一個也沒放過,全都給干光了,只能推出一個還很嫩的鐘邦瑞。
「邦瑞確有治世之才,資歷經驗略有不足,可讓他與賀蘭商議辦理!」皮潤民便知道鍾邦瑞無法服眾,所以還給他準備了一個搭檔賀蘭。賀蘭到是老人,是與欒玉、智遠他們一波加入果興阿陣營的,可是才能並不如何突出,毛病到是不少,一直是以皮潤民狗腿子的形象出現的,台閣之爭鬧事到都是他帶的頭。
「嗯!」果興阿本想拒絕,可是他自己身體也不好,舊部們紛紛離世之後,他也要考慮自己的身後事了。
中正二十七年八月初一,執掌滿洲帝國三十餘年的首輔總理大臣皮潤民辭世,一個時代就此終結。皮潤民死前留下了一幅字,「國之干城、輔弼良才」,送給了鍾邦瑞和賀蘭兩人。國之干城自然是鍾邦瑞,輔弼良纔則是賀蘭,當然賀蘭輔弼的是鍾邦瑞,而不是果興阿。皮潤民是真心希望這倆人合衷共濟,堅定的維護自己的留下的基業,順道把鄒德歸那一派的人馬徹底剿滅,可惜事與願違。皮潤民咽氣不到一年,中正二十八年五月,鍾邦瑞便親自動手廢了賀蘭,直接把這個輔弼良才給送進了大牢。果興阿召回了在南滿洲喝風的鄭奇峰,由他以國務卿的身份主理國政,滿洲的經濟和民生問題終於有了點眉目。
中正三十二年中秋,果興阿感覺到了越來越強的抽離感,一場小感冒過後,他便卧床不起,改變了世界的果興阿知道他該走了。中正三十二年八月十六,一代雄主果興阿崩逝於長春大將軍行轅仁孝堂,臨終遺命由長子茗松繼位為嗣將軍,大格格茗橙攝政。姐弟倆辦完老爸的葬禮之後,第一件事是改元嘉裕,第二件事便是易相,讓鍾邦瑞回家玩勺子把去了。姐弟倆以鄭奇峰為內閣首輔總理大臣接掌滿洲大政,以承泰為總參謀長接管全軍,一個全新的時代開始了。
果興阿不會知道,他勉力維持的一個中國,終於還是在大清改元宣統之後,因為他的兒子稱帝而徹底分裂。也不會知道,他的兒子在五年後揮軍入關再次統一了中國,然後他的孫子交出了行政大權利,他的重孫子交出了軍權,葉赫那拉家族最後成為了帝國的吉祥物。果興阿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進入到了一片虛無。
「扯淡,都是扯淡,一切最後還是那個樣子!」果興阿在縹緲間看到了一團火光,幾個人坐在那裡正在閑聊,一個頗為勇武的人正在打發牢騷。
「也不見得,朕的江山就很好!」另外一個油腔滑調的傢伙則有些幸災樂禍的架勢。
「都烤火了,消停一會吧!咱們不是皇帝、將軍了,烤著吧!」懶洋洋的聲音在火光的後面,果興阿看不到他,只能聽到他懶洋洋的聲音。
「呦,來新人啦!兄弟,你是皇帝,還是將軍呀!混的怎麼樣?我們借你點時間,把你的故事說說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