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糧倉驚變
河岸駐守沒有放鬆,金軍騷擾也時常出現。
在隔河對峙相互試探中,互有傷亡,金兵會潛伏在河岸附近的雪中,忍受著刺骨的寒冷,等待機會向離開冰牆庇護,來到岸邊攪水、推冰的宋軍將士射冷箭,宋軍將士則會在對方露頭的同時以弓弩反擊,或是隨時向對岸漫無目的的射擊。
這種試探,處處上演,從白天到夜晚,初時雙方傷亡不小,等等漸漸摸清對方情況,傷亡便迅速減少。
當白天過去,夜晚來臨,天更冷了。
宋軍將士雖然全副武裝,棉衣棉褲棉靴手套,但久在風雪中,身上的熱量還是一點點被帶走,堅守一個時辰還能忍受,超過一個時辰就必須得活動活動,不然手腳都要凍僵。
河對面的金兵裝備不及宋兵,保暖耐寒都差很遠,趴在雪地中潛伏半個時辰就已經是極限,絕大多數人在雪地上趴個幾刻鐘就得悄悄撤退溜走,不然手腳凍僵再想行動,就很容易被宋兵發現,到時候利箭飛來,想奪都奪不開。
白天氣溫雖低,沒有棉衣的金兵尚可忍受,一到夜晚,氣溫更低,加上身上熱量流失嚴重,金兵幾乎沒有幾人能抵近河岸埋伏,對於上級派給他們的任務,他們也只能在黑暗中敷衍了事,反正上級軍官也不可能冒險親臨河岸第一線。
宋軍將士駐守在河岸的目標很清楚,那就是擋住金兵,不讓任何一個人從運河上逃走,所以夜晚宋軍在河岸的駐軍數量相比白天,並沒有減少太多。
這是一場毅力與忍耐的比拼,更是裝備和後勤供應能力的比拼。
第一個夜晚,金軍不知道對岸宋軍情況,不敢潛伏過河,更不敢硬闖,宋軍則在數次輪換中平安度過一晚。
一夜無事,第二日天明,運河兩岸依舊安靜,特別是運河東岸,白茫茫一片,寂靜無聲,西岸則迎來了又一次換班,寒冷又精神萎靡的守軍將士離開,吃了熱飯,精神百倍的將士則接過守河崗位。
一個時辰之後,運河兩岸進入對峙的第二天。
金軍無法知曉宋軍的意圖,又不知道對岸有多少宋軍,始終未敢輕動,只零星的試探,吊著宋軍情緒與神經。
但在南邊三十裡外,宋金兩軍則在荒野之上相遇了,兩軍相遇,沒有任何話好說,既然都不逃不避,最終結果就是正面迎上去。
明復的軍隊之前大部撤離通運大營,剩下的八千留守軍在跟金軍糾纏中損失不小,士氣低迷。
其他軍隊一仗沒打就撤離,雖說是奉命,心裡還是憋著一股氣的,畢竟金軍可是搶佔了他們的大營,讓他們只能住在臨時營地,吃不好睡不好,關鍵是沒有面子。
當年他們在關中是何等風光,攻城略地,從無退縮之舉,哪支到了北方來,硬仗沒打幾場,連大營都丟了,要是傳開,他們的臉面肯定是要丟了。
所以,當發現一支金軍冒雪南下,向他們追了過來之後,他們當即決定反擊,給金軍一點顏色看看,要金軍知道前幾天撤退並不是怕了他們。
明復沒有強行勸住他們,也沒有派遣太多軍隊,畢竟現在不是硬拼的時候,如果能用巧力取勝,又何必冒險下死力氣?
這兩天他正在指揮部下按楊叢義的意圖重新規劃陣地,利用冰雪構建防禦陣地,與之配合的當然還有一個殺陣,如果金軍敢闖過來,他會毫不留情的將金軍滅殺在陣中,見識過精武禁軍的勢力之後,他信心十足。
宋金兩軍在荒野雪原上的近身搏鬥異常激烈,也十分費力,初時雙方還火氣十足,一刀一槍力道十足,小半個時辰一過,全都泄了氣,跑不動也打不動,就好像腿腳、雙手都不是自己的。
於是雙方几乎不約而同的分離,金軍北上,宋軍南下,很快脫離戰場。
這一場仗雙方都打的不甘心不滿意,都覺得對方明明不比自己強,為什麼打起來就占不到優勢?不能迅速擊敗對方?
荒原上積雪很厚,近身肉搏,任何一支軍隊都會有失水準,戰鬥力都會不同程度的降低,戰鬥力都降低,出刀慢、行動慢,自然就傷不了人,也殺不死人。
苦戰一場並未得勝歸來的宋軍將官覺得很沒面子,在其他將官面前連話都不想說。
「不要垂頭喪氣,不就是沒勝,反過來講,你不也沒敗嗎?旗鼓相當你還不滿足?」明復寬慰道。
「大人,他可是吹牛一定要大勝一場的,還跟我們打賭,要是不勝,等到北伐勝利,就請我們所有人去汴京最有名的青樓,聽第一名妓唱曲。這可是要好大一筆錢呢,怕是要把他積攢多年的俸祿和朝廷給他的賞錢全都掏光,就這估計還得欠債。兄弟們真是不忍心啊!」那將官嘴裡說著不忍心,嘴角卻是憋不住的向上翹。
「我看這打賭就是戲言,兄弟們不要當真了,換做我,我是拿不出這筆錢的。」有將官在一旁陰陽怪氣的拱火。
「對,別當真,打賭而已,那麼較真做什麼,要花去的可都是錢呢,換誰不心疼,是吧。」另有將官附和。
一戰不勝的將官聽著其他人的話,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最終忍不住高聲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打賭哪有不算的道理,北伐得勝,老子就請你們去汴京青樓,費用我包!」
「你們都在鬧什麼?北伐是舉國大事,連皇帝都御駕親徵到了濟南府,是你們用來打賭的?既然有人賭勝,是不是還有人賭敗啊?」明復見他們越鬧越不像話,隨即出言制止。
「如果打仗都拿來賭勝敗,你賭這場能打贏,他賭這場會打輸,會有什麼後果,會不會有人為了賭局能贏,打仗故意不出力,或者是搗亂?記得我以前說過,我的軍中不準賭博,你們都當耳旁風了?」明復語氣嚴厲,賭不是一個小事情。
嚴肅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而後說道:「你們所有人罰俸一個月!從今天起,軍中再有人賭博,嚴懲不貸!」
「大人,我們就是開個玩笑,都沒當真啊!」忽然被罰俸一個月,有將官覺得非常委屈。
話音一落,隨即有其他將官附和:「是啊,大人,我們就是說說而已,不當真。」
明復卻道:「我不管你們有沒有當真,是不是開玩笑,賭博都絕對禁止,你們作為一軍統制官、將官,更應該以身作則。好了,此事不說了,我們說正事,談戰局。」
說完,將一張地圖展開在案上,正是以通運大營所在為圓心方圓百里的地圖,圖上河流、道路、村莊、城鎮全都清清楚楚。
隨後明復指著地圖,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姚帥部如今在這裡,再有兩天,就到達預定位置。大帥親自指揮的海子村大營余部和精武禁軍一部,正沿這條運河設置防線,阻止金軍西逃。而我們在馬頭村和通往香河方向設置的防禦陣地已經完成大半,再有一天時間,就能大功告成。如果不出意外,陷入我軍包圍之中的四萬金軍將會在幾天之後全軍覆滅。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也就是一個漏洞,馬頭村。馬頭村是整條運河最窄的地方,如果金軍在我們部署完畢之前,猜到了我們的意圖,他們必會全力進攻馬頭村,搏一條出路。大帥把馬頭村交給我們駐守,又派五千精武禁軍協助,此地絕不容失!你們怎麼看,如果金軍全力進攻馬頭村,怎麼守?」
論起戰局、戰事,將官們很快從方才被訓斥不敢言語的狀態中調整過來,其中一將官道:「大人,既然馬頭村兵力薄弱,金軍有可能從這裡全力進攻,我們可以把兵力部署略作調整,加強馬頭村防守兵力即可。」
「不對,既然金軍有可能進攻馬頭村,從馬頭村渡河,就更有可能直接進攻香河,別忘了從這兒到香河可沒有河流阻隔,香河縣城也並不堅固。我覺得我們應該出動出擊,引誘金軍進入我們預先設好的陣地,只要一舉擊敗他們,不管是馬頭村還是香河,都不會再受金軍威脅。」馬上有將官反駁,並說出自己的看法。
「金軍不會全是傻子,我們的陣地那麼明顯的擺在那裡,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不可能闖進去。把希望全壓在殺陣上並不合適,我們更應該站在金軍的立場考慮,搞清楚他們可能怎麼選擇,而後我們再根據他們的選擇做出調整,是增援馬頭村,還是加強殺陣,別忘了,戰場應該充分考慮敵我雙方。」
又一將官直接將議題拉偏,明復馬上說道:「不要扯遠了,整個戰局已定,大局已經不需要討論。我們要討論的是如果金軍全力進攻馬頭村,該怎麼守,該怎麼將他們全部消滅在馬頭村。」
「那就只能拚命或是調兵支援了,一萬五千人打四萬人,說實話,難度不小。」
「拼要怎麼拼,支援又怎麼支援,多動腦筋,多想想,真到了戰場才不會慌。」明復提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