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9 殘忍的選擇
出乎意料的，王起駐足，眼裡頭閃過一絲猶豫。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走錯地，但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男子的一句話，讓他想到了其它。
心思蜿蜒。
他雖是在校生，但已經是成年人，心智更是已經成熟，知道這一步踏出，如同踏上人生的岔口……
換句話說，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沒人會無緣無故送你一筆巨款。
劉少卿也不會三番兩次幫自己的忙……
之所以一直沒有問太多，與其說是王起在等蘇雯的到來，不如說是他一直沒有做好準備。
很簡單，自己是福利院長大的小孩，怎麼可能是什麼王少？
這必定是涉及到自己的身世……
這一點，才是他真正的「死穴」！
也是他為何會暴怒，非得往死里弄那個小富婆的真正原因！
從小的觀念裡頭。自己就是個被遺棄的人，一下子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千萬的驚喜，稍縱即逝罷了。
如果劉少卿沒有騙自己，自己真是什麼王少，那麼自己的家族呢。雙親呢？
為何到現在才找到自己？
為何自己會被遺棄？
如果劉少卿都只是替王家辦事，那麼王家絕對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世家，那為何自己從小不是在這樣的家族中長大，而是要在福利院？
魏豪見王起愣神，只是眉頭一皺，也沒工夫跟王起糾纏。踏步而去。
王起仍是沒有動步，陷入了回憶之中。
福利院的環境，並沒有媒體或是熒屏報導上的那麼好，很小很小時，學會自立，是最基本的。
運氣好些的小孩，會被領養，差些的，命運多舛，並非每個人都能跟他一樣，能有機會上大學。
更多的，是在青春叛逆期時，就已經離開福利院，以後的人生想必也不會太好。
沒有親人，沒有背景，早早踏上社會，學壞容易學好難，小時候的幾個玩伴，甚至還是老院長告知他，他才知道，有的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他陷入了回憶之中，福利院的畫面飛閃著，到最後，除了老院長和幾個小夥伴之外，他想起那個小女孩。
小魚！
那時候福利院裡頭，並非是看上去那麼安寧，有的小孩年紀大一些體格好一些，經常會欺負年紀小些瘦弱一點的。
他跟小魚就是被欺負的那種。
又一年冬天，院里那時候經費緊張，暖氣被停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記得自己手上長滿了凍瘡，在薄薄的棉被裡頭，蜷著取暖，好長一段時間的夜裡，被凍醒無數次。
在那個冬夜，他看到了小魚，她跟自己一樣，也是被凍醒，在院裡頭哆嗦個不停。
兩人相視一笑，有些苦澀，有些窩心，是個漫長的冬夜。
這之後，他跟小魚自然而然地熟悉。
小魚喜歡梳雙馬尾，總是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的，性格開朗，總是找他聊天，憧憬著以後要好好讀書，掙大錢。這樣冬天就能蓋上暖和的棉被了……
王起記得小魚說這些時，眼神裡頭閃爍的光芒，他也是被這種情緒感染，互相打氣。
那時候的他，雖然有些懵懂，但受到小魚的鼓舞，也是很樂觀，總覺得以後自己肯定能改變命運。
那年冬天，小魚十二歲，他十三歲。
生日的時候，小魚收到了好心人的禮物，是套有些舊的白色裙子。
那是王起印象中，小魚笑的最好看的一次。
「阿起哥，我聽李阿姨說，只要以後我們努力，就能住大房子，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
小魚還是留著雙馬尾，轉了下身，裙擺飛成一個好看的白圈圈……
公主就是這樣的吧，當時的王起，就是這麼想的。
他只是點著頭，說小魚你真好看……
覺得小魚好看的，還有吳運他們。王起也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福利院的齟齬齷齪，比他想象中還要恐怖……
那個冬天之後的初春，一大早的，院里就吵鬧了起來。
他忘不了救護車的笛聲。忘不了幾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的身影，忘不了小魚那黯淡下去的，躺在救護擔架上的眼神。
小魚的裙子有血的印記……
幾個院里的刺頭男生，被帶上警車，那時候的王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要見不到小魚了。
他沖了過去。被院里的工作人員攔住。
他哭了，十三歲的年紀，印象裡頭，這是第一次嚎啕大哭，他有些怕。
小魚也哭了。
他記得小魚喊著他阿起哥，撕心裂肺……
從那一天起。他再也沒看到小魚，也沒看到吳運那幾個，那個李阿姨也沒了消息，後來聽老院長說起這一切，說的不大清楚，但那滿臉的懊悔和渾濁的眼淚。說明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殘忍……
讀大學之後，他已經很少回福利院看看，也很少跟老院長聯繫，內心深處，似乎是在抗拒著什麼。
他拚命讓自己不要去想起小魚，但每每想起。總是會流淚。
直到他遇到雲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歡雲嫣，但不可否認，雲嫣長得有點像小魚……
就因為這一點，即便雲嫣現在如何讓他痛恨，他終究是沒有做的太絕……
思緒被電話吵斷。王起強收心境，一看，是蘇雯的電話。
「王少，還沒到嗎？」
王起深呼吸一口，語氣有些決絕：「我到了，我知道你這次來。是有話要跟我說，我也一樣！你現在方便的話，還有劉老師，我想單獨跟你們談談！」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好！」
不多時，蘇雯似乎早有所料，痛快答應。
……
……
秦閣外頭的泳池。裝飾燈火已經亮起，看上去一片美好。
王起就坐在會所外頭綠地上的長椅上。
劉少卿跟蘇雯緩步而來，身後的會所之中，二十個辦事處核心成員，全員懵比。
難不成是其它區大辦事處的負責人？
還是說是王家那頭的人親自過來秦城？
要是不然，怎麼可能蘇大小姐接到一個電話，連蘇小姐在內，劉師也是被叫動了。
「說吧，你們究竟有什麼目的？或者說開了，我要怎麼配合你們，你們才會跟我說清楚我的身世？」
「我的父母…還健在？這一千萬，是給我這個棄兒的賠償？還是說。你們會覺得我得到了這一千萬，應該謝天謝地，不會考慮我的身世情況，自己欺騙自己？」
「如果你們只是奉命辦事，是可憐我，或者是我那所謂的王家。重新想起了我，想要用這些錢來彌補什麼，抱歉，我不需要！」
王起連問幾句，眼底仍是難掩一絲不安。
或者說，這是他的真實想法沒錯。但他不得不承認一點，他辦不到！
辦不到真的可以不去多想，多想關於自己父母，關於自己家族，關於自己為何成了家族棄兒……
劉少卿神色平和，似乎並沒有因為王起的「激動」而感到意外。
蘇雯則是沒劉少卿那麼老道。要不是因為事先被父親跟老爺子交待，差些忍不住跟王起說出一切。
劉少卿上前一步，沉吟。
他這個舉動，無形中是告知蘇雯要謹言慎行，有些話，由他來說比較妥當。
再者，王起能問出這些話，他並不覺得意外，說明他早有準備跟王起怎麼解釋。
「王少…劉某實話告訴你吧，你的情況的確有些複雜，三言兩語不好說個透徹，但劉某不得不說一句，你想要知道實情，不是不可以，但得有個前提……」
王起聞言，心頭有些觸動。
這就是劉少卿的可怕之處。
似乎無論他怎麼反抗掙扎擺脫，劉少卿這雙眼睛，都像是能看透自己一樣。
「說吧。前提是什麼？」王起咬了咬牙，心頭忐忑，終究還是問出口。
「很簡單，如果王少能下定決心，遠離你現在的生活圈子，跟現在所有的身邊人斬斷關係。我跟蘇小姐不但可以跟你說清你的情況，還能不遺餘力給你鋪路……也就是說，可以讓你重新融入你的家族，到時候怎麼行走，就看你的能力了，我能告知王少你的，只能這些！」
王起直接起身，心中一炸。
「你是讓我跟學校裡頭的朋友斷絕來往？」王起有些怔住。
「王少，不是你學校，是所有！你的過往，一切的人際關係，全部清零！想好的話，我會給你重新安排一份人生履歷，這就是前提條件！」
劉少卿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王起眉頭深深皺了下去，擰成溝壑……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種殘忍無比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