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終極
二樓包間,幾個人落了座。
虎哥將上好的毛尖泡了,倒了幾次水,反覆了三次,又用溫水開燙,燙出澀味,再換水沏茶,茶溫剛好,他便拿了下來給每個人倒了茶。
「虎子,你小子這花架子還和以前一樣。」東爺喝了一口,只覺口齒留香:「不過這茶還和幾年前一樣,醇正香甜,好茶。」
虎哥放下銅壺,笑著說:「這吃飯的把式我這輩子都不敢忘,況且寶爺就稀罕我這口茶,要是我給忘了,那以後寶爺想吃茶那不得費功夫了嗎?」
馬茴忍不住笑了:「虎子,你這嘴越來越厲害了,都能比得上咱東爺了……」
「東爺我可不敢比。」
虎哥拿起銅壺出了包間。
秦越喝了口茶,只覺得整個肺腑都被茶香清洗了一般,而且茶葉清甜,澀而不苦,溫潤如玉。
雖說他不喝茶,可這茶卻讓他有些上癮。
「小子,考慮得如何了?」
馬茴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盯著秦越。
秦越想拒絕,可被石濤按住:「寶爺,咱也不藏著掖著了,有什麼話就直說,老秦這個人,性子面,有些話問不出來,那我作為他兄弟就想問一下您,您到底什麼意思?」
「幫我取個東西,我付酬金……」
「什麼東西?」
石濤見識過許多人,可面前這位他看不透,也猜不到這人的真實情緒,更不用說他最終的企圖。
馬茴看著他:「能救他命的東西。」
秦越心裡一驚,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他不是好好的嗎,怎麼這個人老是說這句話,難道他身體出問題了,不能啊,他上個月才剛檢查的,各項指標都正常,而且半年前他傷著的腿也奇迹般癒合了,不可能出問題。
馬茴知道秦越想什麼。
他眼睛一閃,拿起一旁的叉子快速在秦越胳膊上劃了一下,石濤嚇了一跳,看到秦越胳膊鮮血橫流,頓時怒了:「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嘛呢嘛呢!」
東爺拍了拍桌子:「小子,睜大你的狗眼先搞清楚情況再質問我兄弟,媽的,老子的台詞你小子竟敢搶,活膩了!」
「胖子,算了。」
石濤還想罵,可被秦越拽住。
他看向划秦越的人,憤憤道:「寶爺,您也是這個圈的人物,我仰仗您,可您這不分青紅皂白地划傷我兄弟的胳膊,到底幾個意思?」
「沒別的意思。」馬茴放下叉子,盯著秦越的胳膊,笑著說:「這一叉你們先記下,等我有空了,你們再向我討,至於我為什麼要刺你兄弟,你低頭看看他胳膊就明白了。」
石濤低頭,發現秦越胳膊上的傷口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癒合,他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看向秦越:「老秦,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看到這個變故,秦越也懵圈。
馬茴喝了一口茶,冷笑:「有些事命中注定,就算你再怎麼逃避,它還是會找上你,小子,如果你聽我的話,我可以讓你擺脫這種命運。」
「這種命運?」
秦越腦子全成漿糊:「什麼樣的命運?」
「終極。」
馬茴說了兩個字。
秦越心裡一凜,那從心底竄出來的恐懼讓他怕得顫抖,終極,什麼樣的終極,為什麼這種命運會選中自己,他混混沌沌,腦子裡只剩下兩個字:終極。
石濤拍了拍他:「老秦?」
他對著石濤笑了笑,然後看向面前的人。
雖然他不明白面前這人為什麼要找上自己,可那徹骨的恐懼讓他心裡慌慌,而且還有憤怒和厭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是個普通的人,不是你說的背負終極命運的人,寶爺,這開玩笑也有個度,別用你那可惡的手安排我的人生,我不是你手裡的泥娃子。」
馬茴靜默沒說話。
「兩位爺,對不住了。」
秦越憋不住氣,直接站了起來。
石濤雖然覺得這樣很駁情面,可他是秦越的兄弟,所以他站他兄弟這邊,況且這幫人不是善茬,以後還是別來往,實在不行,他就帶秦越下南方,他們哥倆去南方打拚。
就在兩個人要出包間時。
馬茴出聲:「你不想救你朋友了嗎?」
秦越頓住,轉過頭,看向他,心裡的惱怒逼得他快要發瘋,可他不能發火,至少現在不能:「你到底要怎麼樣?」
「幫我取東西,我就放了他,如果你不答應,那好,我一會打電話讓那邊的人將你朋友做了,反正養著也是浪費糧食,還不如埋了省口吃的。」那人放下茶杯。
秦越嚇了一跳:「你不怕惹上官司?」
馬茴笑了起來,這笑聲陰冷而又滲著毒氣:「那邊是混亂區,死個人誰也察覺不出來,況且你朋友還拿了人家要命的東西,如果不是看在我面子上,你那朋友早就被剁了喂狗了。」
剁了喂狗?
視頻是真的,而照片也是真的。
秦越咽了咽唾沫:「他們這麼做是犯法的,不就是個東西么,至於將人打成那樣嗎!」
「如果這東西牽扯了幾百條人命呢,你還覺得這麼做是犯法嗎,小子,我可以告訴你一句實話,你朋友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下不了決心,那他只能死,而他死了,下一個人就是你。」馬茴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秦越嚇得有些結巴:「為……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他們的葯。」
葯,什麼葯?
秦越感覺有東西正滲進他的身體里,那東西一點點啃咬著他的神經,讓他忍不住想要屈服,想要跪地求饒。
石濤扶住他:「老秦,別信他的話,咱自個的命自個守,實在不行,哥哥我將自己的命渡給你……」
「胖子,謝了!」
秦越按住石濤的胳膊,這番話彷彿給了他力量,讓他雙腳從泥水裡離開。
他看向面前臉色陰沉的馬茴,謹慎道:「我憑什麼要信你,如果最後你設計我,將我拖進你們的泥潭裡,那又該怎麼算?」
馬茴的臉色和緩了點:「不錯,比我當年謹慎多了,小子,這樣吧,我讓潘家園的東爺給你做個證,如果這件事徹底了了,那我給你五百萬,順帶將琉璃廠的一間鋪子抵給你,這樣夠不夠誠意?」
五百萬?
秦越有些心動。
這麼多錢,他就是賺一輩子也賺不了。
一旁坐著的東爺見他猶豫,臉頓時一沉:「小子,你還猶豫個屁,我告訴你,就寶爺開出來的這個條件那可是天價,你小子別他媽的不識趣……」
「東子。」
馬茴攔住激動的東爺,看向他:「我給你的時間夠多了,現在我需要你一個準數,不過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這件事都得有人做,至於過程怎麼樣,那就看你了。」
石濤上前,看向他:「寶爺這是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給你們提個醒,這是體面的去,還是窩窩囊囊的去,我已經將選項給他了,就看他怎麼選了。」
聽到這話,石濤咬牙:「這是脅迫了?」
「我也是沒辦法。」
去他媽的沒辦法,這人從一開始就威逼利誘,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得去。
秦越攥緊拳頭,憤憤地瞪著他:「我去。」
馬茴滿意地笑了。
既然這小子低了頭,那這事就可以進行了,如果順利的話,一年就可以結束這一切,到時候他也可以安心去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了。
「既然事談完了,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馬茴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手機:「這幾天你就拿這部手機,等我通知,如果不出意外,應該三天後我會和你聯繫。」
秦越接過手機。
這手機是老式手機,只能打電話和發簡訊,不過有攝像頭,最下面還有一個紅外線手電筒。
「走吧!」
馬茴重新端起茶杯。
秦越心裡疑惑,可還是沒問出口。
兩個人出了包間。
而這時包間里,剩下的兩個人靜靜地喝茶,喝了有一會,東爺憋不住便問身旁的人:「茴子,這些年你去哪了?」
「到處亂跑。」
馬茴悶頭喝茶。
東爺奪下他手裡的茶杯,繼續問:「這些年你就沒想過回來看看?好傢夥,你小子走了十年,哥哥我心心念了幾年,你這小子連個風都不給哥哥露,良心大大滴壞了……」
「東子,他還活著。」
這句話讓正抱怨的人停了下來。
他瞪大眼睛看向面前凝重的馬茴,結巴道:「他……他還活著,這怎麼可能,當年老鐵不是說他倒下來了嗎,怎麼……」
「這個我不清楚。」
馬茴嘆了一口氣,感慨道:「沒想到兜兜圈圈還是回到了原地,而我卻活成了他那個模樣,生死不計,無限循環。」
聽到這話,東爺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看著面前年輕的臉,有些哽咽:「茴子,你這次真的還要走嗎,還要這麼下去嗎,我知道現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身上背負著和他一樣的責任,可我真的希望你能停下來,變回曾經那個威風凜凜的寶爺……」
「東子,回不去了。」
馬茴回過頭,那眼角入骨的刀疤泛著冷光:「有些事我註定要做,有些罪我註定要受,這些都是我該得的,誰也替不了。」
東爺鼻頭酸澀:「你和他都走了,留我一個孤家寡人在北京城,茴子,有時候我都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夢裡,我們三個還和以前一樣,可夢醒了,他不在了,你也不在了,偌大的北京城我卻找不到一個知心的人……」
「東子,我對不住你。」馬茴也有些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