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胡不歸
當我拿到玄牝珠,也回到了道士灣。
一切如同故事一般,雖是悲劇,但終究是完結了,我彷彿看透了世間的善惡,無心應對,準備回到宋灣,做回宋浩。
以後選擇大多數同齡人一樣的人生:去南方打工,然後結婚生子,有一天,再回到農村。
就讓這裡的一切,當做一場夢,好聚好散吧。
當我收拾好行囊,準備離開道士灣的時候,我再次回頭,再次看到稻場下面的那條河。
生命之河!
但是卻是自西向東在流逝。
自從師傅教授我夢境的秘密時,曾經警告我,這夢境使用時間長了之後,最大的弊端,就是會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所以祖師爺在設計道士灣的夢境時,將現實中自東向西而流的生命之河,故意設計成為看似合理的自西向東的流向。而我自此以後,在自己的腦海里,也一直植入一個,河水是自西向東流的假象。這樣即使我使用幻術,或者中了別人的幻術時,我都能夠用這條河流來區分現實和夢境,而別人會因為沒有到過道士灣,根本不知道這條河流違背自然的流向。
而眼前的流向,證明我是處在一個幻術中。
我到底何時中的幻術?是山神幻象對我動手時,還是我穿透雲層時?
我心中一陣慌亂。
我們初進入洞窟時,就遭到那些藤蔓的襲擊,中了幻象,現在我中了幻術,也一點不稀奇,只是不知道幻術的鑰匙,也就無法破除幻術。
剛才我聽到自己腦海中山神的聲音,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
心中不祥的預感,再次湧起,因為我想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山神可以讀取我的思想。
剛想到這裡,就在腦海里聽到一陣哈哈大笑聲,就是山神。
我在幻術中,依舊站在道士灣的稻場邊,這笑聲好像是圍繞著我,感覺不到源頭,卻處處都在。
山神的聲音說道:「你還算聰明,既然識破了,可惜,我沒去過你們道士灣,自然也不知道這河流是個破綻。」
我盡量讓自己冷靜,問道:「你困住我,目的是什麼?」
「目的是什麼?你當然知道了。」
我瞬間想到了:重啟地獄之門,釋放山神。
剛才心中一急,思想變慢,腦袋變笨了。
山神的聲音繼續傳來:「不是你變笨了,而是我讓你不再想思考。」
我沒有明白,但是山神能夠讀取我的思想,笑道:「都說人類聰明,不過是人類善於思考而已,思考很費腦力體力,所以有的人喜歡思考,就變得聰明,而有些人不願意思考,就會越來越笨。其實人類生下來,智力差別沒有太大,只是某一瞬間,有些人愛上的思考,成為了聰明人,而有些人只喜歡別人餵養,自然退化變笨。所以要廢掉一個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那個人變得不愛思考。」
我冷哼一下,心想一套歪理,你不是山神,又不是人類,怎麼可能知道人類的事。
山神又是一陣嘲笑,說道:「這不是我的歪理,而是你那祖師爺的歪理。」
我祖師爺?馬三好?
山神應了一聲,笑道:「馬三好就是依照這個歪理,懂得了奪舍之法,只要關閉思考的能力,人就自然而然被封閉了,意識也會很快消失,變成了只具有人類本能的傻子,即使再次打開思考的能力,也只會是個小孩子的智商而已,所有東西必須從頭學。」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奪舍之法,讓人不再思考,丟失意識。
想不到山神這麼容易就告訴我這麼多信息。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心中有湧出大量的擔心,但是一想,卻又找不到,自己是什麼疑惑。
山神正在對我使用奪舍之法。
現在,我連最基本的思考,都快不能進行了,我只想趕快出去,但是這個念頭越強烈,人也就越慌張,不知所措。
因為我也不知道何時,我會完全關閉思考,徹底成為幻術中的傻子。
「你不要這麼擔心,人最大的憂傷,就是不可得。失去的,再也得不到,渴望的,也無法得到。但是在幻術里,你都能得到滿足。」
說完,我就聽到背後有人喊我的名字。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轉頭,只見趙曉雪穿著跟我進山洞時的裙袍,提著燈籠,抱著灰白老鼠,站在我的身後,對著我笑。
我明明知道這裡是幻術,趙曉雪只是虛幻。
可是還是忍不住,噙著淚水,對她笑,張開臂膀,趙曉雪也溫順地走過來,抱著我。
一切是如此的真實,讓我慢慢忘掉幻術。
突然,我看到道士灣的屋內,傳來咳嗽的聲音,接著師傅走了出來,看看我們,笑著搖搖頭,然後端著藥材,放在稻場邊曬。
陽光正明,不刺眼,很溫暖。
我看向稻場下,發現那裡有個人影,正在河邊找著什麼,我仔細一看,那人竟然是大膽哥,不一會,他就抓住一條白蛇,對著我這邊招手,臉上寫滿了快樂。
「很幸福吧,這裡沒有憂傷,只有快樂,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稱為這裡萬眾敬仰的人物,稱為為所欲為的人物,只要你想,都能實現。」
山神進一步對我誘惑,說道:「更重要的事,這裡沒有時間,你可以永遠活在這裡。」
我知道,幻術中的時間,與現實不一樣,時間可以延長。
難道朱雀所謂的永恆,就是代表山神的幻術里?
我心裡還有自己的聲音,明白要離開這裡,這裡只是虛無的假象。
可是,我捨不得抱著的趙曉雪,捨不得復活的師傅,捨不得這裡的一切。
我去省城的時候,當時在網吧里聽過一種說法:我們現實或許就是虛幻的世界,我們只不過的過虛幻的人生,或許有一天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只是在做一個夢,或者只是在玩一個遊戲而已,甚至只是在讀一本書。
網吧那些頹廢的人告訴我,既然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不如得過且過,快樂地活著,不要思考太多。
想到這裡,我再次明白,這只是山神在對我使用奪舍之法,可怕的是,我竟然有點接受,根本不想反抗。
我抱著趙曉雪,沉浸在這溫柔中,我能夠嗅到趙曉雪的發香,讓我覺得這裡才是現實,更加不願意離開。
我只是一個小道士而已,出去又能怎麼樣,難不成真能改變世界?看多了吧。
我只是普通人,還是陷入困局的普通人。
與其在現實中痛苦地活著,不如在這裡快樂。
而且還是永恆。
我牽著趙曉雪,在這幻術中,她早已變成了活人,也不再懼怕太陽,我要帶著她回到宋灣,真正地結一次婚,成為夫妻。
我牽著她,離開道士灣,走的時候,我回頭,發現此刻那條河的流向,已經變成自西向東,山神修復了一切。
即使我知道這裡是幻術,即使我離開了這裡,我也無法知道,自己會不會再次回到現實世界中,最後區分的標誌,我已經透露給了山神。
我只能留在這裡,永遠。
我開始慢慢不再想思考,趙曉雪反而走在前面,帶著我往宋灣走。
她還是那樣的快樂,奔奔跳跳,無憂無慮。
此刻我彷彿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果真世上最大的憂慮,就是不可得,得到之後,便滿足了。
前面的趙曉雪,隨口哼著兒歌,先是那個小老鼠,上燈台,偷香油,下不來。
開始聽,我還有點傷心,我最後也成為了山神這燈台上的老鼠,可是很快釋然了。
我樂呵呵地跟著。
突然,趙曉雪再次哼出了那句:式微!式微!胡不歸?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