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頭七
?之後幾日天天跟著表哥瘋玩,要不是母親提醒,我都忘了已經到了趙曉雪頭七回魂的日子了,白天相安無事,到了傍晚的時候,母親就叫我吃飯,早點上床睡覺,我心中害怕,忍住玩心,不到8點就上床睡覺了,那時我大哥已經去鎮上的高中住校了,表哥便睡大哥的床,跟我在一個屋裡,我當時心想只要熬過這一夜就好了。
只是到了後半夜,我被表哥的呼嚕聲吵醒了,我想再睡,卻發現可能是因為睡得早的緣故,根本再也沒有睡意,這時,我聽到窗戶有聲音,好像有人扔沙子,灑在了窗口上。
我們家後面就是山,這大半夜的根本不可能有人,那時候也很少有小偷。我屏住呼吸,仔細聽,好像有人一會扔一把沙子到窗戶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我心中害怕極了,我一緊張,肚子就開始難受,我心想,只要忍忍,馬上就該天亮了。本來我睡在席子上,只有薄被子蓋著肚子,如今我急忙把整個被子裹在身上,躲進被窩裡,正巧,大廳里的時鐘敲起了聲音,三下,這就意味著現在是半夜3點鐘,已經是夏天了,再過2個多小時,等到5點就該天亮了。
不一會,沙子的聲音終於消失了,這時,我卻聽到有指甲刮著玻璃的聲音,聽得我心裡發麻,難受極了,過了一會,又消失了。我整個人都縮進被窩裡,然後從被子里露出一條縫,忍不住看看窗戶。
窗戶外什麼都沒有,月光把外面照的發白,能夠清楚地看到旁邊的松樹,只是再深處,就是樹木的陰影,什麼也看不見了,這時又突然看到一股沙子,從樹木深處,被扔到了窗戶上,我嚇了一跳,然後看見樹林的陰影處,突然有兩點綠光,有點像貓眼睛發出的一樣,然後瞬間又消失了。
這一驚嚇,讓我緊張到極致,感覺自己腎上腺激素猛增,肚子一堆痙攣。我要上廁所,不然快要拉倒床上了。
我急忙扒開被子,爬起來,打開燈,跑到對面的床邊,拚命地喊表哥。
表哥好像死過去一樣,怎麼喊都不醒,我試試,還有呼吸,我忍不住扇了他幾個耳光,他卻好像沒感覺一樣,還是不醒,肚子又是一陣絞痛,我真的忍不住了,我穿上拖鞋,拿著手電筒,跑到隔壁去敲門,想我父母醒來陪我去外面的廁所,可是我怎麼拍門,就是沒有答應,好像裡面根本沒人一樣。
我停止拍門,整個世界瞬間好像都安靜下來,只聽見大廳里時鐘指針走動的聲音,可是肚子實在忍不了了。
我心裡盤算一下,要麼在屋裡拉得了,但是第二天穩定會被罵,而且表哥大嘴巴,會傳的滿世界都知道。可是如果現在出去,說不定命都沒了。我突然看到旁邊有乾枯的艾草,那是我們當地習俗,用黃豆發酵,艾草蓋著,可以做成黃豆醬。我聽大人說過,艾草可以驅邪。我便急忙把艾草紮成束,用火機點著,打開門,往稻場旁邊的廁所跑去。
我慌不擇路,把左腳拖鞋都跑掉了,也不管,衝進廁所,關上門。
脫下褲子,頓時舒坦了很多。
廁所很小,卻很有安全感,雖然惡臭無比,艾草做的小火把,也快要燒完了,我扔到廁所的地上,這時我聽到稻場上又傳來了聲音,就像有人用樹枝拖著地面沙子的聲音。聲音到了廁所邊緣,便消失了。
進了廁所之後,我便把手電筒關了,手電筒的光會暴露我的位置,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這時外面沒有聲音,我又忍不住透過廁所的門縫去看。
我好害怕會像鬼片那樣,透過門縫會看到眼睛,但還是忍不住去看。
還好門縫邊沒有眼睛,外面被月光照的大亮,我看到不遠處的稻場邊,站著一個紅衣服的人,那紅衣服正是那天趙曉雪穿的壽衣,臉部卻模糊不清,但正對著廁所這個方向。
再次感到腎上腺激素猛增,肚子咕咕作響,忍不住放了好幾個響屁。
那紅衣服的人,好像聽到了聲音,開始往廁所這邊走。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腳不落地的移動,因為她只有腳尖一點點碰在地上,根本支撐不了人的重量。
在離廁所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借著月光,這時我才看清了她的臉。
的確是趙曉雪的臉,只是面如白紙,口若血紅,她的眼睛本來就很大,此時更是睜大著,關鍵整個眼珠都是紅色的,根本沒有什麼眼白瞳仁之類的。
她好像發現我在看她,竟然慢慢露出笑容來,扭曲詭異。
我嚇得褲子都沒拉上來,急忙站起來後退,只是蹲久了,腳發麻,然後加上驚嚇,感覺整個腦袋充血,看來這下完蛋了,感覺有點天旋地轉,又昏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在床上,頭上系著紅絲帶(我們老家用絲紡的寸寬的紅色帶子,用於小孩子辟邪),旁邊坐著我母親,看我醒來,急忙對外面喊說宋浩醒了。
這時我看見陳道士端著碗進來了,裡面是紅色黏糊糊的東西,遞給我母親,叫喂我吃了。我吃了,裡面加了糖,還有桃木的清香。
陳道士說這是桃膠,就是桃樹上流出的油,可以驅邪靜心。
等我吃完這些,陳道士便讓家裡去找酒糟(釀酒剩下的糟粕),然後讓家裡用大木桶燒一桶水,再把酒糟放進去,給我洗澡。燒水還得用桃木柴燒。
安排完一切,便說宋浩因為過度驚嚇,魂丟了,他要幫我招魂,讓所有人不能進屋。
所有人走後,他又拿來一個碗,裡面裝著清水,另一隻手,拿著三支筷子。
他搬來一個椅子,放在我床頭,用手指撮住三支筷子,口裡喊著趙曉雪三個字,那三支便直立立的豎在碗中央。然後他笑著問我:「你到底怎麼得罪曉雪的?」
我便把黃廟紙紙人及以前所有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他笑笑,說道:「你在路上撿的錢和紙人,應該給人擋災的,有些人趨吉避凶,就想出這樣缺德的辦法,把災禍移到黃廟紙人上,然後用錢來勾引人撿,如果那日你沒有塞進曉雪的口袋,估計就是你遭殃,曉雪或許就是天命,以前張瞎子給她姐妹倆算命,命中該有一劫。所有人都想著辦法避禍,其實天命如何能改呢,能改就不叫命了。那個用紙人避災的,怕躲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給曉雪作齋那天,你是撞了白煞,估計是趙家祖宗看你經常欺負趙曉雪,所以才懲罰下你,你那天趙家大廳里看到的詭異的人,應該就是趙曉雪的祖上親人。而昨晚,估計也只是曉雪來嚇嚇你而已。曉雪這孩子,我以前知道,她生性善良,遇此禍害,雖與你有關,卻知道木已成舟,所以她無心害你,只是想嚇嚇你。那天晚上,我看了你腳底未燒盡的燒紙,形似一個戲字。又聽說曉雪變啞之後,經常被孩子們調戲,便估計曉雪回魂的時候,可能回來戲弄下你,算作報復。她要是真想害你,估計你昨晚出大門的時候,跑的可能不是廁所,而是池塘之類的,直接讓你淹死了。」
我急忙說:「她沒害我,那是因為我昨晚跑出去的時候,手裡拿著艾草,能驅邪的。」
陳道士笑道:「你那艾草,是在黃豆發酵的時候蓋在上面了,黃豆發霉,本就是污穢之氣,那艾草早就沒什麼用了。」說完,他就找來紅紙,上面寫著我的生辰八字,和道歉詞,之後讓我蓋上手印,接著捲起來,念著咒語,點著放在筷子上,紅紙燒的很快,灰燼慢慢落進下面的碗里,待灰燼落完,三支筷子便分散倒了下來。
陳道士解釋道:「這等於是給她的道歉信,你們塵世的恩怨算一筆勾銷了。你昨晚有魂被嚇跑了,今晚會讓你媽在門口幫你喊魂,你則好好洗個澡,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徹底沒事了。」
我問道:「那曉雪不接受我道歉,再回來報復我怎麼辦?」
陳道士說道:「這筷子倒了,證明曉雪已經接受了,而且倒的這麼快,證明她昨晚只是來嚇嚇你。如今她該忘掉塵世,去閻王那報道,等著投胎再次做人了。」
我這才放心地點點頭,之後陳道士又問了我中考怎麼樣,叫我以後不要調皮,再去打架和嘲笑別人,以後好好做人。
我突然感覺他好親切,又這麼有本事,讓我有了也做道士的想法。
下午陳道士看了下柴和酒糟,說都可以,便讓家人燒水給我洗澡,之後招呼我母親晚上幫我喊魂的事宜,家裡給了他二十塊錢,算作辛苦費,他也收下了,之後便來看看我,準備離去。
看他進來,我急忙從床上爬起來,跪了下來,讓他收我為徒,我也要去做道士。
陳道士笑笑,說道:「做道士很苦的,而且你家裡面也不會同意你做道士。」我母親在一邊,說小孩子說胡話呢。
我一直強調我是真心的想做道士,我問陳道士,是不是我沒有天分?
陳道士笑道:「做道士又不是練武術,哪還講就天分,八字合就行。」之後母親真怕我跟他跑了,便急忙引陳道士出門,一邊讓我表哥看好我。
過了兩天,我就活蹦亂跳了,而表哥也回姥姥家了,我便天天纏著母親,要去做道士。
家裡有我弟兄兩個,哥哥學習比較優秀,在鎮上上高中,是家裡的驕傲,可是做母親的總是最疼小兒子,她便一直不答應,我便去磨父親,之後父親不耐煩了,說看完中考成績再說。
等到1個月之後,中考成績出來了,我不出意外的考了不到二百分,這樣基本沒高中能上了,那麼接下來就兩條路:在家務農或者出去打工。可是我年紀還小,母親根本不願意我出去打工,我便繼續磨她,說我要去當道士。
父親後來對母親說,不行你帶他去算個命,看看能不能當道士,能當就當個一年半載,玩煩了,心累了自然就回來了。
於是母親就帶著我去張灣找張瞎子,算算我是否能當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