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想抓花他的臉
小影子跟隨自己小姐向老爺書房而去,小姐一身女裝背影婀娜,只是這走姿伴著這身行裝很是怪異,別的小姐走路都是聘聘婷婷,而自己小姐真是糟蹋了上天賜給的好相貌。快到書房門口時,小姐兩手向外一甩,緩緩收回,一手撫在另一手上放於身側,頭微微低起,上身筆直,邁著小碎步向前走去,走了十幾步,似乎是踩著前擺了,身子趔趄了一下,晃了晃又站直,聽到一個聲音飄過來:「這裙子能不能比別家小姐的略短一些。」小影道:「按您的要求已經修改過了。」看見小姐擺了擺手,繼續前行。
小姐緩緩向老爺行了一禮,老爺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沈向昭看著眼前清麗的女子,未施粉黛,可以用一詞形容,清水出芙蓉,尤其是那雙眼睛透著一股靈氣,比當年的蘭兒還要美上三分。蘭兒知書達禮,未言便知你三分,和她閑話永遠不會覺得苦燥,妙語連珠。而眼前這人性情像極了那人。女子的身份也束縛不住那個生動的靈魂。
沈向昭開口道:「你來何事?」
文琪道:「給父親請安。」
沈向昭看向她道:「這是第一次吧。」
文琪道:「父親每次看女兒眼神都很複雜,如芒刺背,實在是受不住呀!」說完還嘆了口氣。緩了緩又道:「女兒不孝,不能敬孝,也不願給父親添堵,兩不相見,或許父親會更輕鬆一些吧!」
聽完這句話,沈向昭不怒反而笑了一下道:「你說話倒是直接。」
文琪道:「我還有更直接的話,父親想不想聽一聽。」
沈父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文琪也不管他願不願聽,繼續道:「看來父親知道女兒要說什麼,不知父親是什麼意思。」
沈父道:「這是你一個女孩子該問的事嗎?守住自己的本份。」
文琪道:「何為本份?」
沈父似乎有些不耐道:「每日給你祖母,給你母親請安問好,在家綉繡花,給父兄做兩件衣服,這便夠了。」
文琪道:「子不教,父之過。何解?」
沈父已很是不悅,文奉出了問題,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是逃避不了的,肯定要向上陳詞一番的,促眉思索了一下道:「這是要我上請罪摺子嗎?」
文琪只是靜靜地看了一眼沈父,沒有說話。
沈父忽而眼前一亮,以退為進也不失為一個策略,是呀,請罪摺子,這樣必定會引起御史台的爭執,自己兒子又沒有什麼過錯,憑什麼這樣被關在大理寺,案件又有諸多蹊蹺,瑞王雖是宗室,自己還是清流呢,又有什麼可畏懼的,想到這裡,腰便又直了直,當然這摺子如何寫那就有很多門道了。
望著眼前的女兒,又促起了眉,這句意有所指的話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過,引起內心深深的厭惡,聲音冷凜道:「以後注意自己的言行。」
文琪道:「女兒只是向父親請教父父子子的相處之道,可有什麼不妥?」
沈父哼道:「父父子子之道,是你該問的嗎,穿了幾年男裝,還真成男子了不成,是不是過幾年,還要向我討教君臣之道。不成體統,以後待在沁馨院,不必出來了。」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文琪覺得自己很委屈,這是父親嗎,從小不聞不問,對一個人最大的傷害是什麼,那是連訓斥都不屑說一句,什麼叫不必出來了,就是這種無視,她忽然很想激怒眼前這個男人,很想抓花他的臉,很想質問他一句:「我是你女兒嗎?」,文琪也輕哼了一聲,身姿端正,眼神睥睨道:「如果這是父親希望的,站在朝堂又如何,你們這些男人,只是比我多了一件在我看來可有可無的東西,就以為自己是個男人,自以為是地踐踏我們的靈魂,我告訴你,你這樣的,不配做我沈文琪的父親。」
沈父當即暴怒道:「你,你,來人!」
文琪眼圈泛紅,咬著嘴唇,那眼淚在眼裡打著轉,又生生地憋回去,閉了閉眼,壓住自己心裡的怒火。自己來是幹什麼的,怎麼幾句話就把自己激怒了,如果這樣,還怎麼救出哥哥,就算是死,我沈文琪也是笑著去死。腦子轉了轉,她噗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父親,你還記得我娘親嗎,從我記事起,你就沒有踏過沁馨院,你心中沒有娘親,又為何生下我和哥哥,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低賤,低賤到你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我一個,別的孩子都渴望父親給買些糖果,說幾句寵溺的話,而我沈文琪竟渴望父親如果能給我一句訓斥,我也能高興地流出眼淚來,難道我娘親就如此讓你噁心嗎?」
沈父怒道:「胡說?」腦子映出那個倩笑嫣然的身影,蘭兒是多麼高傲的女子,怎麼能受此羞辱,就算是他的女兒也不成,就在文琪說話的同時已有四個小廝陸續進來,沈父道:「把她拖出去,打二十板。」
若在平時,文琪都會指著這人的鼻子大笑的,可現在不行,自己哥哥生死還要靠眼前這人來救,她道:「父親,若有一日,你到地下遇到我的娘親,我娘親若問你阿琪可好?你如何說。」
聞此言,沈父軟坐在椅子上,那個高傲的女子,那個笑意嫣然的臉,就是在離開時都未見自己一面,你就如此恨我嗎,我若打了你的女兒,你會怎麼樣,在地下也不見我嗎?心裡莫明的揪痛。手握權柄又如何,你再也不曾看我一眼。嘆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對那些小廝擺了擺手,那幾個陸續走了出去。
沈父道:「回去抄寫女戒十遍,以後不要去族學了,沒事也不必來我這裡晃蕩了,奉兒的事,我自有安排,你退下吧!」
聽到哥哥的名字,文琪心裡暖暖的,閉了閉眼,平復了一下心情,即便眼前的男人如何如何的不堪,都是自己的父親,難道還可以和上天商量商量換個父親不成,而且也只有他能幫自己救出哥哥,他對自己如此,對哥哥又有多少父愛呢,還要和他親近親近,用手把在臉上摸了一把甩在地上,為了哥哥,這個麵皮不要也罷。想到來時準備的東西,眼前一亮。
文琪深深的行了一個禮,並給小影使了一個眼色,小影打開一個小包,承給沈父一雙皂靴。筆挺工整,一看便是用心做的上上品。
沈父冷冷地看了一眼道:「你做的?」眼神很是不信。
文琪道:「鞋樣子是我裁的。」緩了緩又補了一句道:「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做一件事。」又一字一句地道:「如果父親很想穿我親手做的,我也是可以的,不過到時候父親一定要穿呀!」
沈父冷哼了一聲道:「好呀!我甚是期待。」
文琪補了一刀道:「好呀,我第一次拿針線做鞋,父親能穿我做的第一雙鞋,您真是幸運。」
聞言,沈父嘴角勾了勾道:「你還是綉些手帕之類的吧。」
文琪輕輕笑了一聲道:「今日能激怒父親,父親能訓斥琪兒一句,琪兒心裡竟默默地有一絲欣喜,我很是願意為父親做些衣帽鞋襪,不知父親可還願給琪兒這個機會,可還願訓斥琪兒幾句。」
文琪有意的緩和,在聽文琪說的那些話,竟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孩子,心裡竟有幾份酸楚,又怎麼會真和一個孩子計較,無論如何,在自己眼皮下長了這麼大,又怎麼能說一點感情沒有,只是,只是,看到她,心情很複雜。
沈父哼了一聲。
文琪就當他同意了,給沈父做了一個鬼臉跑出去了。
沈父一臉呆愣,這人,如此像那人,嘴角竟不自覺地上揚。
門外還飄來一句話:「等哥哥出來,琪兒同哥哥一起給父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