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怎麼不睡。」我問到,陽台的沙發只拆了一個,另一個還在箱子里沒有掏出來,沙發很小,我分出一半給夏,夏不坐,非說太熱,坐在地板上更涼快。
「我晚上不睡,白天睡。」
「你這個作息,夜貓子啊。」
「對啊,白天搖街喝茶,晚上點燈扒麻。」
「什麼?」我問道。
「我說我是白天搖街喝茶,晚上點燈扒麻。」
我哈哈大笑起來,我也不知道笑什麼,但夏的話就是很有意思。
「你怎麼不睡?」
「我啊,我跟你一樣,也是白天睡。」我失眠的原因太難講清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你是不是嚇的睡不著啊?」我問夏。
「啊?」
「你別啊啊的,是不是?」
「不是啊,我都是晚上學習的。學的快。」
「你真學習的?」
「對啊,看書的。」
「那你聽動靜為什麼嚇的趕緊關燈。」我接著問。
「啊。」夏顯然被我直接的問題問懵了,說「哥,你這個天聊得,我沒法說話啊。」
「默認了。」我轉過去看夏,她心虛的抿了抿嘴。
「不是。」夏想給自己找話解釋。
「沒事,不用解釋,當我不會說話,我就是看你說話挺好玩的,喊你出來聊聊。」
「我也不會聊啊。」夏緊張的肩略微鬆弛下來。
「我覺得你聊得挺好啊。」
「真不會,反正不會拉呱多磕頭就行了。」
「什麼?」我又一次聽到句好玩的話。
「不會聊天多磕頭啊。」
我笑的起來,「深表贊同。」
「算了,你回去睡吧,我對你沒那麼多想法啊,睡去吧。」我對夏嚴肅的說,不想再讓她提心弔膽的度過接下來幾個小時,這才凌晨兩點。
「沒事,我真睡不著。」
「年紀輕輕,失的什麼眠。」
「哥,你為什麼失眠。」
「不好說,我最近晚上都睡不著。」我說到。
「生病了嗎?」
「沒有,我去看了,都很好。」
「那怎麼睡不著?」夏說著喊我轉頭看著她,夏真的很困了,眼睛無神還有些耷拉。
「哥,你是不是掉魂了。」
夏的話讓我渾身一哆嗦,「不是,都什麼年代了,掉什麼魂啊。」我膽子不大,尤其是在我憂鬱的夜裡,思緒都飄到外太空了,被夏這麼一說,渾身起雞皮疙瘩。
「真的,很多人掉魂了晚上就睡不著覺。」
「行了,行了,你回去睡覺吧。」
「哥,回頭我給你看看,橋上有個算命的,他會治。」
「你不是還上學嗎?怎麼信這個。」我一臉納悶,夏是高中畢業,不說學的怎麼樣,這點科學素養應該還是有的。
「這跟上學沒關,有時候真管用,科學解釋不了的。」夏真的完全放鬆了,前進了幾步,靠近我,激動的解釋到。
「行,再說,你不困啊,睡覺去吧。」
「沒事,我躺下也睡不著。」
「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嗎?」我果然不會拉呱,問完后就後悔了,夏也沉默了,一言不發,空氣中有點小尷尬。
夏雙腿盤坐在地板上,咽了咽唾沫,還是不說話,我問道「你是不是害怕?」
「沒有。」
「當我沒問,那你是不是因為那一萬塊錢睡不著。」
夏還是不說話,搖了搖頭。
「你要是缺錢,我可以給你的。」
「不是,你為什麼給我?」夏反問我。
「你不是說那是你上學的錢,你沒錢上學怎麼辦?」
「總有辦法,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但我比你有錢啊,再說也可以借你,回頭還我也行。」
「不用,我自己還有。」夏一句話否決了我。
不知是否戳到了夏的痛處,夏的話一句趕一句,語速飛快,一句比一句著急。
「那偷你錢的人還把錢給你嗎?」
「哥,大晚上的,不睡覺也不能做這種夢啊,他能還太陽都能爆炸。」
「那你沒錢了啊。」
「掙啊,長手長腳不就是掙錢用的嗎?」
「他偷了你的錢,你為什麼不報警啊。」我問道。
夏越來越放鬆了,背倚在牆上,靠在沙發邊上安靜的和我聊天。
「哥,你知道他是誰嗎?剛從裡面出來,我是有多想死啊,再給他弄進去,我活膩歪也不能這種死法啊。」
「你下回有錢別藏屋裡了,再被偷了。」
「你能說點好話嗎?我的錢還能一直被偷啊。」夏回頭生氣的看著我,臉鼓鼓的像個氣球一樣,滿臉都充滿氣。
我趕緊伸手拍拍她,讓她泄泄氣,「別生氣,我都說了,我不會拉呱。」
夏身體前傾,躲開了我的手,我連忙伸回手,夏生氣說「媽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把我錢偷走的,氣死我了。權當喂狗了。」說完,夏呼呼的出氣。
夏說那是她攢了很長時間的錢,本來是她上大學的錢,但沒想到又得復讀一年,到最後錢還被偷了。夏的家人呢,自己一個攢錢上學?夏學習好不好,怎麼又要再復讀一年,夏還上學,怎麼能掙這麼多錢,那天下去我看見夏大包小包買的避孕套是幹什麼用的?昨晚為什麼有個女人死在倉房后,為什麼夏會被人恐嚇?我都想知道,但是我不敢問夏,夏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保持沉默。
「你為什麼沒去參加理綜考試,其他的都考了怎麼就差那一場。」
「睡過頭了。」
「睡過頭了。」這個答案我是萬萬不信的。
「對。」夏點頭說道。
「那你是行啊。」既然夏說睡過了,那就睡過了吧。
我和夏一直坐在沙發上說話,我很少和人一聊聊上好幾個小時,現在我想破腦袋也想不來那天的我們聊了什麼內容,但我很安心,沒有那股說不出來的惆悵,沒有憂慮,沒有抑鬱,什麼都沒有,只是簡單的聊天。
夏當然不是晚上睡不著,她是害怕,一夜未睡,到最後,她撐不住了,合上了眼皮,靠在我腳邊的沙發上睡去了,我不敢碰她,她很敏感,我任何的小動作都會把她弄醒。
我依舊還是睡不著,坐在沙發上,看著黎明前的黑夜,這種夜我看久了,也說不出有什麼特別。天邊開始泛白,微亮,像是漏出的一道光一樣。
我伸手戳了戳夏的背,夏立馬驚醒,我說「太陽出來了。」
我坐在沙發上,夏坐下地板上,背靠沙發,剛剛還沒有露出真面目的太陽,好像嗖的一下就躥上了天,掛在了天上,光芒照進千家萬戶的陽台,真的是金黃的光,好看的不像樣子。
「清晨坐陽台,初日照高樓。」夏站立起來,伸了伸胳膊,說道,剛才窩著睡了這麼一覺,脖子咔咔的響。
「哥,謝了啊,我走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夏拎著個包站在門口,給我告別。
「你幹什麼去?」
「回去,我的課本都在店裡,我得學習去。」
「你不用···」我還沒有說完,夏就走了出去。
我坐在家裡,白天,那股莫名的情緒褪去,我打開電腦完成這幾天的設計圖,今天的心情很好,不自覺的哼起了歌。
我午睡一覺睡過了頭,起來的時候,夕陽已經映入我的眼帘,客廳被夕陽的暖光照的溫馨暖人,可我內心突然空落下去,再次恍惚起來,那是種被人遺棄的感覺,就像自己住在外太空一樣,只有我一人,全世界在我身後迅速後退,我想個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滾下沙發,赤腳走到衛生間,我想哭,不知為何,就是想哭。
我三十了,怎麼越長越小,醒來會哭,我趕緊拉上客廳厚厚的窗帘,打開燈光,心無旁念的坐了一會,前幾年,我一個人打拚的時候,才二十幾歲,活的像個三四十的男人一樣堅強,面對任何困難都迎難而上,現在,我三十了,竟偶然會覺得自己還是當年十五六歲的小孩子,只是徒然有個三十的年齡而已。怎麼會越活越小,我萬分納悶,我心心念念的成熟呢,日日期待的飽經滄桑的閱歷呢。
夏的電話打來,「哥,怎麼還不來開門,再不來就要打烊了。」我爬起身奔向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