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約周末(上)
一大早,羅耒又一次檢查了自己的手機,確認女友是真的沒有給自己發來任何消息。還是忍不住有點生氣。
「周日有高中同學聚會,你要跟我去嗎?」他壓著性子打下這段文字,將消息發送過去。
那頭消息如石頭入大海,激不起半點水花。十有八九還未起床吧,他只能自己心底里為對方開脫。
顧月這次確實真的已經起床在吃早餐了。今天母親要帶她去做造型美容,順便買幾件合適的衣服。聽說跟那個莫氏太子爺的相親飯局已經定了下來。就約在周日,鴻運大酒店。為了此事,顧月的手機已經被母親沒收了。本來打算絕食抗議的她,在母親的眼淚攻擊下也全面投降。
「月兒呀,不是母親狠心要阻撓你,只是那羅耒是什麼人?這樣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一大早,顧母就開始自己的洗腦日常。
顧月嘴裡嚼著麵包,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想了想還是開口道,「羅耒的好我自己知道,他是很有志向的一個青年。」
「哼」,顧月爸爸顧明常年自小就養尊處優,身居高位,自然是看不起這種沒有任何背景的小男生。「志向有當然是好事,他們這個階段的年輕人,要是沒了志向才奇怪了。只是,奮鬥一輩子又能怎麼樣?不過是我們家一個廁所的錢罷了。」
「爸!」顧月氣得出聲反抗。
「你別跟我來這套。」顧明兩眼一瞪,把手裡的報紙啪的往桌上一摔。顧月頓時就不敢說話了。
「那莫家的掌門人莫子璟一表人才,前幾年還收購了國外的一個大公司。那才是真正的有志向的好青年。」顧明說完轉身上班去了。
留下顧月一個人生悶氣。顧母又開始哭卿卿地跟女兒講道理。「月兒,你不要任性,你爸爸也是心疼你才這麼說的。當年他表姐的事情可是讓他心生芥蒂。」
「什麼表姐?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顧月有些好奇地問道。
「就是你老姑母家的何表姑,當年也是花一樣的姑娘,是相貌好,成績好,性格好,會跳舞會彈琴,可謂樣樣都好。也是家裡放到心尖尖上的姑娘。結果呢?看上了一個家裡一窮二白的小白臉。家裡不同意,哭著鬧著要嫁。跟家裡也是鬧得到了恩斷義絕的份上,後來家裡不忍心一時鬆口就讓嫁了。結果你表姑懷孕時,那個小白臉居然勾搭上了一個有錢的富婆,為了這事是拋妻棄子。後來你何表姑估計是覺得沒臉,就帶著孩子遠走他鄉,與家人音訊全無。」
顧月第一次聽說有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樣一個表姑。
「你老姑母因為這件事一直鬱結心頭,才過來幾年就去世了。就是死,也沒有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一面。你爸爸心裡恨呀。」顧母嘆了口氣。
「這跟我爸爸有什麼關係?」顧月好奇地問道。
「當年你何表姑跟你爸爸關係特別好。所以在說服家人這件事情上,你爸爸是出了不少力氣。結果不料,竟是親手將自己的姐姐推到火坑裡去,你說你爸爸心裡能好受嗎?你要理解你爸爸呀」顧母看女兒似乎有些被說動了,趕忙將故事又添油加醋地大大渲染了一番。
「我們做父母的,也不求兒女能夠大富大貴,只是希望你們能夠一直在父母跟前,能夠過得順心如意,嫁個父母知根知底的人物,好歹不用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了無音訊,生死未卜呀。」顧母自己也沉浸在故事裡面,掉了幾滴眼淚。
回憶起當年那風雲人物——何箐,當年的自己也許對她還有幾分嫉妒,但現在已經只剩下了同情。懷念故人的同時,也是在懷念自己那已經逝去的青春。
顧月被母親的一番話說得心情複雜。倫理道德中,親情至關重要。若是為了一個男人,跟自己的父母鬧得恩斷義絕,真的值得嗎?
但父母讓自己嫁給莫子璟的這份決定裡面,有幾分是出於對自己的愛,又有幾分是出於父親自己仕途的考慮,夾雜了幾分利益交換呢?顧月實在是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趁著顧月回房間,顧父又偷偷打來了電話。「怎麼樣?女兒現在的態度怎麼樣?」顧明有些焦急,自己前一段時間被查出來有一筆賬目有問題,現在想趁著事情沒有鬧大前,找來資金填補。這點資金對於莫氏集團自然是小事,但對於一直從政的墨家還是有點困難的。富者莫若商家。
「月兒看起來已經有些動搖了。你表姐的事情,我已經按你說的跟她講了一遍,看來是有效果了。」顧母小聲回復道。
「她要是再不聽,就跟她講,我們打算要二胎。資產一分錢都不留給她。」顧明有些憤憤不平地講道,從小到大,女兒從來沒有忤逆過自己。
「好啦,我知道了。倘若她再不聽,我會跟她說的。」顧母說著掛了電話。心中有幾分不爽。二胎政策一開放,顧明就話里話外在試探自己。也不想想,是誰當年為了自己的官職,忍痛打掉了已經三個多月的男嬰。自己的兒子早埋土裡了,現在倒是上躥下跳的想生二胎,也不想想自己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生得出來嘛。
只是,自己不生。怕是外面有的是女人要生。自然受孕是不成了。試管嬰兒的話,又要多出一筆錢了。現在為了給他收拾那個爛攤子,家裡明面上的錢都用上了,加上閨女留學的錢,現在家裡哪裡還有錢來養孩子。一會去買衣服去做頭髮美容,哪一項不是需要錢,顧母想到這裡實在是發愁,愁得眉頭都皺得老高。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那頭的何脈脈早上起來就在大佬的低氣壓下就各種努力透明自己。在做飯洗衣收拾家裡之後,何脈脈本想去往學校圖書館接著改改論文,順便親自見見自己的導師白渝。
但是花奶奶在莫子璟走後便說了,她自己今日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看著小語。脈脈有些擔憂花奶奶的身體。
花奶奶年紀大了,做飯洗衣這些雜務往日都是脈脈在做。平日里看著身子骨也挺結實,但畢竟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了。
脈脈攙著花奶奶進了卧室,有些擔憂地給她倒好了水,喂她吃了葯。還是忍不住道:「您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沒事的,老毛病了。」花奶奶一邊說話一邊咳嗽起來。
「您慢點。」脈脈端了水杯過來道。
「沒事,脈脈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休息一會就好。我老了,也沒有什麼活頭,就是僥倖閻王爺不收這條命,能活一天是一天了。」花奶奶說話語氣挺平常,但是話里的一種平淡的絕望讓脈脈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就像是冬日的落葉,看著沒有顏色,枯寂死灰,燃不起一點生機。
「你這話說的,你不是還有我們嘛。」脈脈突然不敢提起莫子璟了,怕惹老人生氣。
花奶奶倒是笑了,「也是呀,我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輩子,居然還有有媳婦伺候,有抱到自己孫子的一天。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您不要胡思亂想。您一定能長命百歲,將來還要看小語娶媳婦呢。」脈脈心裡有些難過,嘴上卻是笑嘻嘻地安慰花奶奶道。
花奶奶笑了笑,沒有說話。
脈脈靜靜地退出去,不知為何,她感覺心裡慌慌的。花奶奶看著精神氣似乎沒有前一段時間那麼旺盛,也許改天該跟莫子璟提提自己母親的情況。
只是眼下自己要一邊看著孩子,一邊改完論文發給均明學長了。索性小語比較聽話,給他一本圖畫書,他自己就能夠安安靜靜地看下去,對於這一點,脈脈一直很欣慰。若是個鬧騰點的孩子,真不知該怎麼辦。
自己心裡也酸酸的。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懂事,很多時候也是迫不得已。
論文徹底改好之後,脈脈微信發了過去。很快筠明學長給她回話了,我給你發給白渝導師,讓他看看再回復你。
脈脈只能一邊焦急地看著手機,一邊陪著小語看書。這種緊張瀰漫全身,整個手指的每一個指尖都有一股酸麻的神經直接連接心臟。十指連心,若過於此。
叮咚一聲,熟悉的微信聲響起。脈脈慌忙打開手機輸入密碼,打開微信,映入眼帘的卻是戶主的消息;」阿姨好,今晚我想喝紅糖紅豆粥,不知道可以嗎?
脈脈有些煩躁,這種期待已久,精神緊繃時刻,卻被意料之外的事情打亂了次序,無疑是讓人有點失望的同時,又夾雜著幾分憤怒,同時又有幾分慶幸。大概是慶幸自己所害怕的那個結果還沒有到來。同時又燃起幾分希望,要是最壞的結果沒有來,那麼就意味著自己還有別的可能。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很難說清楚是否比塵埃落定更好一些。她輕輕舒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回復道;『可以的,您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羅耒臨時想起今天是周三,意味著他又可以大餐一頓了。這種對於食物的渴望和迫切需要食慾得到滿足的情況是他以往很少見的。大概是因為一個方案沒通過,加上感情的事情,他心情有點鬱悶,便像小時候一樣,不開心了,吃點糖。甜味,會讓人心情好很多。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心底里把這位阿姨當做親人一般看待。也許是母親,但他不願意承認。母親對他而言,是讓他倍感屈辱的存在。多年的漂泊,讓他的內心早已過度的成熟,千瘡百孔的內心,只希望能夠每天下班回家后,安安穩穩地吃上熱熱的飯菜,然後打上幾局遊戲,無論輸贏。但其實他所嚮往的這種生活,就是他童年時期所經歷的。
一個人的童年之所以重要,大概是因為童年總是給年幼時期尚為童孩的那顆幼稚的心靈,內心那對於人生一片空白的畫布上,塗抹上各種顏色。
你給他以溫柔,他便會回饋以溫柔。你施之他以暴力,他的人生便永遠帶有著暴力的影子。說到底,童年奠定了一個人人生的底色,塑造了你對於人生最基本的看法。後續的人生不在乎在驗證或者在推翻這種看法。這就是我們說的所謂不忘初心,或者是成長。
「沒有了,謝謝阿姨。」羅耒禮貌地發了消息。
脈脈發過去一個笑臉。「祝工作順利哦」
羅耒感覺自己有了久違的被關懷的感覺,渾身熱乎乎的。他這樣的人,每天在格子間,同事之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能夠傾訴的好友卻在遠方,還隔著時差。說是有女朋友,但自從出國畢業回來之後,他的女友好像變成了一個幻想中的很。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女朋友。多虧過往的記憶提醒著他,否則他可能會懷疑自己是個神經病。來自陌生人的一個小小的安慰,讓他被打擊的心情平復不少。他打心底里感激這位溫柔的阿姨。
等呀等,脈脈心裡不安地等到午飯都做好了。才等來了張俊明的一條回復消息。
「導師說還可以,但是他還不能下決定。所以想要見見你本人。我已經幫你約好了,周日晚上六點半,鴻運大酒店,我幫你預約個好位置。一會發給你。」
脈脈感動得簡直要哭了。學長對她真是太好了。「實在太感謝學長了,等你回到學校,我請你吃飯。」
「脈脈跟學長不要這麼見外。你的錢,還是要自己好好養孩子呢。」張鈞明體貼地回復。
周日晚上,一定要記得。無論如何也要讓白渝學長收下自己,一定要按時畢業。脈脈心底給自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