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重明神鳥
自己得早一些離開這兒了，大娘人不錯，她還不想把她的兩頭寶貝牛給活生生嚇死。
鳳，百鳥之皇者也，世間飛禽莫不俯首相拜，尋常走獸得遇惶惶不得安。
婦人見大黃牛依舊不吃不喝，沒其他法子只能愁著臉干著急，與棲音道怕是得去城裡尋獸醫拿些葯回來，不過好在她本就要進城做些小生意倒也不算太誤事。
棲音心虛之下應和兩句，遂掐著時間在飯點前辭別，婦人熱情留飯她卻是鐵了心仍要走，於是婦人只得作罷，送她到院口。
郊外古樹成蔭，住戶三兩稀拉分佈，多是庭院式建築。藍天白雲，草木葳蕤，路邊的一蓬迎春開的恣意，舒緩花香瀰漫。
棲音一路慢行，輕鬆愜意。
再次停駐回頭之時，婦人小小的院落已化作一個視野開闊中一小小黑點，她忽的抬手在虛空處勾畫。
空氣似凝為實質泛起水紋狀漣漪，很快，指尖就浮出巴掌大小一隻小鳥，狀似雞，羽斑斕，目生雙瞳且亮。
重明神鳥飛至半空，伏翅而拜，小公主揉了揉胳膊吩咐道：「去。」
往身後處一指，小鳥輕啼一聲撲騰著翅膀循路而去。
「我才不是好心。」她抬腳，同時輕聲嘀咕：「借你一木而棲，還你一世安穩。」
末了還補一句：「朱雀氏都這樣，絕不佔誰便宜。」也不知說給誰聽。
*
難得小公主做一件好事，卻不曾想到這一番施法已被他人察覺。
風過草低，古道長亭人六七。
年長者四十上下，麵皮白凈，背靠石柱抱劍合眸，不多時，一褚色衣裳小弟子走進來。
「師叔祖，是重明鳥，」小弟子木一眉眼雀躍，聲音壓不住興奮，道：「一定是明秀師姐！」
眾弟子紛紛圍過來。
「真的假的？」
「比真金還真！我親眼看到的，直直飛入一戶農戶家裡，那戶人家還真是運氣好，下半輩子都會交好運了！」
重明神鳥，不是夫人，那就必是明秀師姐無疑。
「師姐為何要對那戶人家這般好？」
「管那麼多做甚，師姐在此處，那就是太好不過的事情了！」
「那我們趕緊去尋明秀師姐，我好想師姐……」
七嘴八舌，好不歡快，一掃前些日子風餐露宿的疲憊萎靡。
這群人是凡間修士，此次一行是按門派規定下山歷練，由師叔祖穆真子帶隊。
穆真子抬眼看過來。
「既如此，進城。」他說道，臉上罕見露出一絲笑：「許久未見到明秀，也不知道那丫頭近來可好。」
這話一出，眾弟子歡呼出聲。
本著歷練而來，穆真子又是個嚴苛性子，素來都挑著偏僻山野走，別說城鎮，在過去半年弟子們能遇見個不漏雨廟宇都得高興半日。
如今師叔祖發話要進一國之都的錦都城，弟子們覺得跟做夢似的，可不都得樂壞了！
*
回到城裡的小公主對這一切毫不知曉，此刻正被一個凡人纏住，不虞的很。
「姑娘，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少年人攔住她去路疊聲道，一臉歉意：「我不是故意的，這樣，我賠你！」
少年人眉清目秀衣著光鮮虎牙明顯，一看就不是什麼壞人，但做出的事情卻讓棲音相當無語。
她吃不來凡間飯菜，所以拒絕婦人留飯，但這可不代表她對食物沒有需求。是以，一進城她便去常去糕點鋪子買了一大包冰糖果子並雲團抱在懷裡。
可才剛剛拐過一條街，一個冰糖果子還沒進口，就被這魯莽少年給撞落在地。
真是人在路上走，禍自眼前來。
「雖非有意為之，」少年倒是一副做錯事彌補的後悔模樣，話也說的好聽，道：「但誤了姑娘點心是事實，若無作為我委實心愧難安，望姑娘莫要拒絕，讓我補償於你。」
話罷，一雙長眼坦蕩蕩落在小姑娘臉上，看不見她神情幾何，只能從明亮的眼神中讀出些許不耐煩。
這雙眼，格外好看，即便皺眉不耐也擋不住靈氣外溢。
少年人暗道好標誌的一個姑娘，只可惜面紗擋臉，瞧不清真容。
這面紗是婦人所贈，她日常便會做一些女兒家用的東西去賣，今日見棲音多看此物兩眼，便道城裡時興卻不值錢，送給她拿著玩玩。棲音一思忖，覺得有了這玩意兒后完全可以撤下障目術露出真容！果斷收下！
那有姑娘不愛俏，小公主可愛捯飭打扮自己了！要不是下界條件艱苦兼理智在線，她才不樂意藏起自己花容月貌的一張臉。
故，當下的「小公主」已不是之前的「小公主」，早已順利變臉。那怕隔著面紗別人依舊瞧不見這臉，但小公主就是覺得這感覺比之前的「假臉」舒服很多！
大概，這世間女子都太過神奇，明明結果一樣，只不過換了個方式罷了，竟也會心情變好？
怪哉奇哉！
女子心思難懂哉！
棲音卻並不想與這虎牙少年多加廢話。少年人也不傻，隱約感出眼前小姑娘不是個好說話的，但就這般放人離開絕非他本意，搶在棲音開口前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對自己做下的事情負責，姑娘千萬不要拒絕。」
負責個屁！
棲音忍不住翻一個白眼，若不知前因後果，只聽這話里意思她還以為自己遇著什麼事了呢。
少年人心裡愈發沒底，這姑娘的反應完全不按常理來，正要再出言表明誠心，卻見她雙眼眯起渾身緊繃，緊接著自己的胳膊被徒然抓住。
指尖掐的他好痛！
呼痛聲到了嘴巴又被緊緊捂住，大庭廣眾之下，太難看了。
「要負責是吧？」小姑娘幽幽道，目光並不看虎牙少年，隔著洶湧人群落到街角一處書畫攤子，那是一個老者擺的攤子，懸挂不少字畫卻買客寥寥，在周遭熱火朝天的熱鬧里格格不入。
少年人因她峰迴路轉的一句話怔住，手上疼痛一時也不顧循其目光而去，見一清雋身影掩在人潮之後，看姿態動作是在同攤主交談。白衣黑髮修身如竹氣質不凡，一看就是個清貴人家的公子，莫怪眼前小姑娘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