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買賣
而金綰並胡公子的目光則徒然定住，是驚是訝是賞。
素手過，白紗落，嬌顏盛珠膚如雪，棲音第一次在凡人面前露了真容。
這怎麼和之前的不一樣？驚艷之餘，胡公子疑惑，莫不是跟錯了人？
金綰見她絕色，心生歡喜，眼角的笑越發藏不住。見她吃的歡快，便隱晦沖虎牙少年使一個眼色，二人走到隔壁房間說話。
「金姐，」小公主聽見少年的聲音，試探迫切，「你這是同意了？」
取面紗不過是下意識行為，至於易容術她覺著自己是完全沒想起來這一茬。之後再遮掩反倒不美，不過就是生的美了一些好看了那麼一丟丟，這也不是她的錯不是。
當然，唇齒兩相忙，但耳朵也不會傻乎乎閑著。
「不，待那姑娘食好你們便離開，天仙閣自來不做心不甘情不願的生意。」金姐有些可惜道，但誰都聽得出這話里並無轉圜餘地。
「為何？」虎牙少年惱，「並無心不甘情不願，何況這姑娘生的比我那妹妹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金姐嗤笑，「你心甘情願，可那姑娘可毫不知情。胡公子，你也莫怪我金綰不給你面子，實在是你未按我天仙閣的規矩辦事。」
外間里，一個圓滾滾糖果子被小公主咬破下肚，甜美的很，她舔舔嘴角舒服眯起眼，天仙閣的糖果子貌似味道更好。
胡公子沉默。
「你若想讓這姑娘留下來也成，」金姐斜他一眼，手搭在桌沿上輕敲，「把賣身契拿來，這生意我便與你做。」
胡公子依舊沉默。
這姑娘的賣身契，他如何能有？
「這姑娘無親無故，孤身一人，有無賣身契又有何關係，」他還想辯解，「何況，在外漂泊那裡及的上上天仙閣的日子舒坦，我這也是替那姑娘好……」
金姐又笑了。
「想不到我這破落地兒，在胡公子眼裡竟是個寶地。這真是再好不過了，想必令妹也是這般想的，那到時也算的上是皆大歡喜。」
「不，小婉不能來這兒！」他的妹妹怎麼能來這種下作地方！胡公子綳著臉站起來，望著金姐臉上不加掩飾的嘲諷的笑，又覺臉上火辣辣的。
「家妹還小，不合適。」
「是么？」金姐用蓋碗撇了撇茶末，「我瞧著，你帶來那姑娘模樣生的更嫩些，那豈不是更不合適？」
胡公子還想辯幾句，金姐卻沒了和他周旋的興緻，直接下了逐客令。
事情未成，胡公子那裡肯離去。可到底也是讀書人，也做不來什麼潑婦樣兒，只低著聲音，「那……借……借條，可能請金姐替我周旋一二？」
胡公子，名胡瑋，家境不怎樣，但喜好頗貴氣，前些日子染上了賭癮，輸了運來賭坊一大筆錢。
那日，胡公子正被拖過來發落之時，金姐恰巧在賭坊與賭坊老闆談生意，不忍見血便隨口說幾句話替他拖了那麼一些時日。
她求個眼前乾淨也算不得什麼好心腸，誰知這傻小子卻把她當做活救星，非要和她做生意。
「胡公子，莫以為我天仙閣是開善堂的不成？」她端茶淺啜，嘴角弧度嘲諷，「不過是一群可憐女人的圈養之地，我們連自己都救不來何以能替公子周旋？公子高看我們，勸公子一句，與其花時間來我這裡磋磨，不如想些其他法子把那無底窟窿堵上才是正理。」
「對了，金綰一直以為公子這種『貴』人是沾不得銅臭味的，」她眼角微抬，「這番，倒是開了眼界。」
金綰容貌寡淡不出眾，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流氣勢，尋常女子不可及。即便面對面說起這誅心之言，依舊靜謐如一叢青葉。
胡公子漲紅了臉，彷彿被人掐著脖子隔空扇了兩巴掌。
初夏日暖，鳥雀啼鳴，他卻如涼水兜頭而下，遍體生寒渾身戰慄。若非走投無路，他何以會求到一個妓子腳下？手垂在袖緊握成拳。
靜片刻，他才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金姐說笑。」
「不。」金綰似乎看不見胡公子的反應，也或許並不在意，道，「樓里姑娘喜說笑，但金綰是個俗人從來不愛。」再次下了逐客令，「時候不早，公子請回吧。」
胡公子眼裡最後掙扎的微弱的光隨著這不帶情緒三字驟然沉寂。
＊
胡公子離開一刻鐘后，金綰才自廂房而出，出人意料的是那美的不似人間客的小姑娘竟還在屋內坐著。
那日自賭坊出來，胡公子便求到她眼下，她是個生意人哪裡會有尋常女子的菩薩心腸？況心裡本就不喜這種身無長物卻毫無自知終日混跡賭坊之輩，便隨口應了句，「天仙閣不插手他人事端，公子非纏，便只得與我做天仙閣的生意。」
她有此之言，是曉得胡公子尚有小妹及笈。當然，她可不是盼著他送人來此，不過是望他知難而退。
可沒曾想，人倒是送來了，卻不知是自哪兒拐來。莫非是太平久了，她竟忘了人心何等險惡？
胡公子打的算盤她門兒清。
見這姑娘落單好欺，便巧言如簧拐來，真把她金綰當成吃人不吐骨頭的老鴇子不成？
桌上瓷碟已空，那姑娘眼睛亮亮望著她如一眼深山清泉，澄澈透亮，把紅塵里打滾多年的她看的心都化了。
「好吃。」姑娘眼睛彎了彎恍如弦月，金綰感覺那笑摻了蜜似的直把人甜到心坎里去。
天生姝麗。
小小一隻。
杏眼如星青絲如瀑，肌膚勝玉黛眉似柳。
單純！
嬌美！
聲脆！
人甜！
她彷彿看到某種毛絨絨的可愛動物瞪著無辜大眼沖自己甜甜笑，腦海中的意識頃刻間遠去，起舞旋轉飛揚……
下一瞬，那小而香甜的動物便直愣愣張著眼由著一雙女子白皙的柔荑在自己臉上遊走，觸碰，輕戳，捏起。
這是在……
擱平時小公主哪能這般讓人近身，只不過今日這女子給了她不少好食，加上氣息溫和不具絲毫攻擊力她才一時疏忽。
那曾想，這麼一個晃眼，自己就被人……她傻眼了，有點不敢相信臉上痒痒麻麻之感——
她！
梧桐島小鳳君！
朱雀史上第二隻九翎血鳳！
何等顯赫！
何等高貴！
竟被一個凡人女子捏了臉？
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