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三章
好東西?就這?!
趙恆難得皺了眉頭,看著那一大串油紙包裹著的玩意兒,有生以來頭一次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剛買回來的豬胰難免腥臭,胭脂先在外頭簡單沖洗了下,晚飯後便去借了廚房使。
這會兒午飯剛過,正清閑的時候,管廚房的劉大娘她們收拾好了也去休息,只將鑰匙留給胭脂,說用完了把鑰匙送回來就成。
胭脂道了謝,又抓了一把銅錢,「打擾了,不成敬意。」
劉大娘虎著臉往回推,「姑娘這是做什麼!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們也沒幫忙,又是鏢局的廚房,姑娘給錢豈不是打我們的臉?」
「話不要這樣講,」胭脂道:「廚房雖只是借用,可免不了要用些炭火,那些可是結結實實拿錢買的,難不成我受了您的人情,回頭卻要您填補虧空?」
劉大娘怔了下,略一琢磨,點點頭,「倒是這麼個理兒,斷然沒有叫我們拿著公中財物做人情的事。不過我們貿然拿錢也不合規矩。這麼著吧,姑娘先用,用完了我們自有人去查驗,看用了什麼、用了多少,都一五一十的記在賬上,月中月末兩次攏賬,花了多少姑娘補上也就是了。」
這倒是個好法兒,既全了人情,又不必擔心徇私舞弊。
胭脂笑道:「也好,既如此,那我就自去了。」
天色已是有些暗了,不過餘暉尚在,況且還有院中的積雪映照,清洗豬胰這樣的活兒倒也不必點燈費蠟的。
胭脂正將豬胰放在木盆中用心漂洗,卻忽然聽到外頭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中間還夾雜著女子的低呼。
「你莫要這樣拉拉扯扯的,叫人瞧見了不好!」
是胡九娘,這個時候她來這裡做什麼?
「你倒說說我怎樣,殺人了還是放火了?」緊接著便有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又冷笑道:「老子看中了一個女人,難不成」
胭脂本能的停下手中清洗的動作,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說話的是郭賽。
對於郭賽此人,胭脂真的看不透,又兼鏢局上下對他的態度十分複雜,越發難以接近了。
她想到之前徐峰話里話外數次提到過的,還有盧嬌毫不掩飾的嫌棄,不由得站起身來,躡手躡腳的趴在門縫望外瞧。
現下廚房內外都有些昏暗,不留心盯著根本發現不了,且一般這個時候廚房裡都是沒有人的,沒事誰也不會往這上頭想。
就見郭賽一把抓住胡九娘纖細的手腕,眯著眼睛看她掙扎。
胡九娘急的臉都白了,一邊胡亂看向四周,生怕別人看到,可另一邊卻又本能的希望會有什麼人跳出來救自己。
「你再胡言亂語,我就喊人了!」
說著,她眼眶裡竟然就掉下淚來。
淚珠順著下巴滴到郭賽手背上,他像是被燙到似的頓了頓,緊咬牙關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鬆了手,有些不耐煩又有些無奈的放軟了聲音說:「別哭了,我也沒怎麼樣。」
胡九娘飛快的抽回手,眼淚卻還是止不住,抽抽噎噎的道:「算我求你,你放過我吧!你這樣年輕有為,又是受人敬仰的三當家,便是趙大哥也對你青眼有加,多得是出色的女子來配,又何必」
話音未落,卻見郭賽一張臉瞬間鐵青,太陽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一拳打到旁邊的松樹上,震得枝葉撲簌簌亂顫,又壓抑著低吼道:「趙恆趙恆,又是趙恆!姓趙的有什麼好,只叫你們全都這般推崇!不過是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罷了!當年我們被圍攻,老子豁出去一條腿才好歹拼殺出來,可到頭來呢?全都是大當家的功勞!我」
他的語氣既壓抑又陰沉,合著一張陰森的臉,說不出的猙獰可怖,胭脂被他的突然發難驚得心臟一哆嗦,險些叫出聲來。
胡九娘更是嚇壞了,哆哆嗦嗦的都不成一塊,兩排牙齒都在細細的磕碰。
好在郭賽只失態了片刻,說了這些話后也覺不妙,忙收住了。
胡九娘覺得此人陰晴不定,脾氣反覆無常,多一刻都不想與他同處,瞅著個空子掉頭就跑。
也不知郭賽想到了什麼,只是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踉踉蹌蹌的背影瞧,竟也不追。
過了會兒,胡九娘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郭賽這才轉頭往回走,不過剛邁出去一步就停住了。
胭脂一顆心都懸在嗓子眼,好像全身的血都停止了流動,生怕是他發現了自己的所在。
鏢局上下都知道那胡九娘是鐵了心的要嫁趙恆,可如今郭賽卻又在背地裡同她拉扯,若是給人撞破,按著方才郭賽狂暴失控的模樣,誰知道他衝動之下會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胭脂越想越驚恐,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勾畫起來:若是等會兒他要殺人滅口,自己扯開嗓子喊,內院的人能聽見么?
然而下一刻,就見郭賽抬起腳來,垂頭看了會兒地面,輕笑一聲,彎腰撿起一隻耳環。
是胡九娘的,想必是方才掙扎的時候掉落的。
郭賽捏著耳環看了會兒,忽然意義不明的笑起來,然後就轉身走了。
直到郭游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胭脂才敢大喘氣,腦海中無數念頭翻滾。
她並非喜好窺探他人隱私之人,不過方才郭賽說的話著實透露了許多她所不知道的信息。
什麼叫「假仁假義」?什麼叫「他豁出去一條腿拼殺出來」?什麼叫「全是姓趙的功勞?」
這到底是指什麼事?又跟前幾日他們剛來時,郭賽借口舊傷複發不來有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