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一章[09.04]
派人封鎖城門嚴查內外,可防止還在城中的人販子逃離;而派人去接應趙恆,想來也是知道人販子往往團伙行動,因本朝嚴厲打擊類似案件,一旦抓到主謀便是殺無赦,故而人販子中多有亡命徒。趙恆雖然武藝超強,可到底好漢難敵四手,他又要顧及著孩童性命,若無人接應增援,誰也不敢保證結果如何。
不多時,外頭就來了好些身穿鎧甲,腰挎長刀的士兵,鋒利的刀刃在燈火照耀下發出慘白的光,頓時給這歡慶的節日添了無窮的肅殺。
秦小姐到底是嬌養的小姑娘,平日只談詩論畫做些針線,同其她女孩子們說說笑笑,哪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臉色不由得有些發白。
可巧秦夫人正在關注徐夫人的情狀,一時竟沒注意到女兒的反常,胭脂見狀便悄悄地伸過手去,在秦小姐看過來的同時沖她微微一笑。
「無妨,此處儘是官宦及其家眷,實在是沂源府內外最安全的地方了,你不必怕。」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自己嚇得身上發抖,手心冒冷汗,這位小姐姐卻巋然不動,這會兒竟還能安慰自己……秦小姐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有人說話,顯而易見平靜許多。
「多謝江姐姐。」
胭脂笑笑,「無妨。」
說完,胭脂又對旁邊一個發愣的大丫頭招招手,偷偷塞了一塊碎銀子與她,小聲道:「想來在座的諸位夫人、小姐都嚇壞了,不若弄一壺滾滾的熱茶來吃,也好壓壓驚。」
其實其他的夫人小姐與她本無關係,但眼見著秦小姐是需要壓驚的,偏偏她們的身份低微,這當兒單獨要茶吃不免有些扎眼,倒不如大家都吃,她們混在裡頭也就不算什麼了。
那丫頭卻沒要錢,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話,轉頭就招呼人去做了。
不多時樓下陸續上來幾個小二,手裡捧著幾個還在冒熱氣的茶壺,轉給在場的丫頭們之後,給在座眾人都上了一杯。
莫說在場這些素日養在深閨之中的夫人小姐們,就是那些文官老爺們也都嚇得不輕,再加上罪犯竟然欺負到本地父母頭上,俱都義憤填膺,且內心也都十分害怕,正需要茶吃,便都紛紛取了,又贊丫頭們懂事。
一盞熱茶過後,大家的情緒都不同程度平靜下來,也有心思仔細掰扯此事。
因男女是分開的,那些老爺們具體在商量什麼,胭脂不清楚,可周圍的夫人們卻都一個個面容慘白,有掐著珠子念佛的,還有強撐著把自己的兒女死命摟在懷裡的。
平日都是多麼體面的貴夫人們,此時卻一個個變了面孔,許多人都忍不住低聲咒罵,又唏噓那些失去孩子的人該如何度過餘生。
秦夫人使勁摟著秦小姐看了幾回,既為自己和在座諸人感到慶幸,又為那些已經遭遇不幸的人感到悲哀,小聲嘆道:「真是作孽呀。」
稚子無辜,該是多麼沒天良的人才會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說來只是一個孩子丟了,可一旦孩子沒了,那個家豈不就完了?多少人為此痛苦一生,以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胭脂不免想起自己從拐子手中買到的幾個孩子,恐怕他們中的多數也是如今日這般被人稀里糊塗弄走了……
再說趙恆追著那拐子一路出了城,中間他本數次有機會奪回小公子,可又轉念一想,拐子一旦出手,不滿載而歸是不會收手的。若自己這會兒就救了人,難免打草驚蛇,若還有其他的被拐孩子,恐怕就不得救了。
如今既然已經盯住,倒不如順藤摸瓜,放長線釣大魚,將那些拐子一網打盡,省的日後再叫他們為禍四方。
打定主意之後,趙恆越發小心隱藏行跡,不動聲色的跟著往城外去了。
那拐子倒也機警,匆忙逃離之中竟還不忘接連幾次換了外袍!又專往人少的地方鑽,但凡換了個經驗稍差些的,恐怕早就跟丟好幾回了。
他先沿著白虎大道走了一段兒,然後轉入玄武小路,最後經由青龍角門出了城,然後便加快腳步,飛快的往城外荒野無人之處去了。
趙恆屏息凝神的跟著,暗中將路線牢牢記在腦中,又走了約莫兩刻鐘,這才到了西郊破敗的土地廟後面的荒山上。
那原本是一座礦山,因早年被采空,而今早已荒廢,又有鬧鬼的傳聞,長年累月人跡罕至,更有許多迂迴幽深的礦坑礦洞,實在是個藏匿的好地方。
那人販子半拖半拽帶著徐公子上了山,又繞了好幾個圈兒,這才撥開一片枯草堆,露出來一個黑黢黢的礦洞來。
趙恆等他們進去之後才原樣跟了進去,也不敢點火摺子,只憑著耳力一路摸過去,走了約莫一刻鐘,這才隱約瞧見了火光,還有孩童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哭爹喊娘什麼都有。
有成年男子不耐煩地道:「哭哭哭,哭什麼苦,且告訴你們,到了這兒便老實些,省的一頓好打!」
話音剛落,孩子們哭的更厲害了,只是大約又累又怕又餓,聽上去有些有氣無力,還帶著沙啞。
趙恆又側耳聽了會兒,發現有三個男子不斷來回走動,瞧著牆上透出來的影子,大約是帶著兵刃的。
裡頭還有約莫六七個孩子,年紀都不太大,哪裡知道自保?若是趙恆一個不小心惹急了,這些拐子必然狗急跳牆,倒是孩子們恐有性命之憂。
趙恆耐著性子等了半日,外頭又陸續回來了三個人,其中兩個各自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另一個竟然左右手各自牽著一個,瞧著模樣也都如徐小公子那般渾渾噩噩,顯然是被下了葯。
裡頭三個拐子顯然也十分警惕,每每進去之前必要對暗號,又跟出來四處張望,顯然是在查看尾巴。
六個人匯合了之後,又嘀嘀咕咕說了好些話,大致是人到齊了,也得手了,準備收拾收拾上路。好像外頭還有一輛車,等會兒就都坐車走。
說時遲那時快,趁他們精神稍有鬆懈的瞬間,趙恆一個閃身竄了進去,眨眼間就敲昏了靠外的三個人,又順勢將那些孩子統統撥到內側靠牆根兒,自己這才放開手腳與那幾個拐子對打。
剩下三個人眼見事情敗露,紛紛目露兇相,也不必問他來歷,直接呈包圍之勢逼壓過來。
這三人功夫不錯,下手既快且狠,招招致命,可惜遇見的是混過行伍、闖過江湖的趙恆,不過幾十招,三人就被先後撂倒了。
趙恆剛要鬆口氣,眼角的餘光就瞥見開始被打倒的那三人之一竟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
他也是個知曉厲害的,眼見著己方六個人都不是來人對手,便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也不敢偷襲,轉身就跑。
趙恆有心去追,又怕剩下五個拐子什麼時候醒來,再害了這些孩子,略一思索,便已用腳勾起一柄片兒刀,另一隻腳在刀柄上踢了一下,片兒刀便呼嘯著飛了出去,噗嗤一聲入骨三分,那人哼都沒哼一聲的撲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一群孩子都被眼前一幕嚇壞了,這會兒還傻愣愣的,滿臉淚痕的傻看。
趙恆顧不上許多,先將幾個人販子的膀子卸了,再拽了他們的褲腰帶,連著手腳結結實實的綁成一串兒,嘴巴堵上,眼睛也蒙了,一股腦兒丟到牆角。
如今夜色正濃,這一帶地形也複雜,他一個人實在帶不了這麼許多孩子,一不留神再走丟了,那可真是懊惱也懊惱死了。
他有信心,要不了多久,便會有士兵往這一片找過來,自己只需耐心等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