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幼稚鬼雲澤
在月無心的小茅屋裡,千帳已將烏參帶了回來。本就是萬事俱備,只差這一味輔料,故此片刻便將葯制了出來。月無心將葯分成兩包,一包餵給碧空盡服下,另一包則交給千帳保管。
千帳念著我還未歸來,又托月無心使個術法給我傳話。若是平常,我是能聽到的,可如今我身在鎖魂山頂。經歷了重重陣法的摧殘,月無心用來傳話的那點法力早已被消磨盡,我也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我原本以為雲澤能替我點化點化,使我的法力更精進些。現下看來卻是我多想了。
他託了小絨球給我送來一張表單,那上面列了十五日,每日做什麼都寫的清清楚楚。我盯著那表單實在有些無奈,彷彿,彷彿接下來的半月,我是要陪一個孩童玩耍。那表單上的字倒是寫得好看,只是......第一日,堆雪人;第二日,放風箏;第三日,捕蝴蝶......分明與提升法力沒有半點關係。
雖在心中暗自好笑,我卻還是在小絨球的帶領下來到指定的地方等他。按照表單上所寫,第一日是堆雪人。我環顧四周,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和朝我走近的一點火紅。
我見他走近,伸手在空中劃出一面光牆。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你不是要堆雪人嗎?」我從地上隔空抓起一捧雪,翻手便從光牆扔了過去,那雪便乖乖的聚成一團,匯聚成一個十分標誌的雪人兒。
「我那表單上所寫的堆雪人不是這樣的,」他搖搖頭嘆了口氣,揮手打碎了我的光牆,又將地上的雪恢復原樣。
「是像這樣。」他伸手捧了一堆雪擺在面前,再慢慢將雪往上挪放。我這才明白了些,他是萬年待在山中不曾出去,卻能通過法術看到外面的世界。許是看到了人間孩童所玩的遊戲,也想學著樣解解悶,便叫上我陪他一道。
我在天宮不過百年之久,便時常覺著煩悶,想著他在這山中萬年,這些孩子氣的把戲,我便也能夠理解了。
我學著他的樣捧著雪往上堆,小絨球在一旁的空地上打著滾,雪白的絨毛與雪地交相輝映,實在可愛的很。
我一時忍不住放下手中未堆完的雪人,跑過去抱起小絨球揉了揉,「這世上竟有如此可愛的雪糰子,真是太討人喜歡了。」我少見的笑開了花,用側臉在小絨球的背上使勁蹭了蹭。
「哦?是嗎?」雲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點滴雪花,「拿爪子拍你的時候也如這般可愛么?」
我大抵知道這個人為何法力如此高深了,許是言語上常得罪人,仇家太多了便須好好修鍊才得以保命。我雖法力上鬥不過他,這口氣卻是要出的。
我將小絨球挪到一隻手上抱著,另一隻手悄悄在背後的地上抓了一大把雪,用法力凝成球,趁雲澤不覺,飛快的向他砸去。
「啊!」驚叫卻是從我嘴裡發出來的。
雲澤好似看破了我的小伎倆,便早有防備的擋了我的一擊,還順帶著替那雪球改了個方向。
我被雪球砸在肩上,雖沒有很疼,我卻莫名的有些委屈。遇到雲澤以前,我幾乎不曾記恨過誰。一來是倚著我的身份法力和冷漠的性子,少有人會得罪到我,二來是就算有什麼仇什麼怨,我向來是當場就報了。只有千帳父子倆算是例外,魔尊在伏靈山那一掌只因我暈了過去,便先記著,而千帳的法力在我之上,但總還能找到機會挫挫他的銳氣。
唯有在雲澤這裡,我卻只有受氣的份。礙著天族北戰神的名號,我只把女兒身當男兒用,行事也當如男兒般洒脫。可接連好幾天,不是受傷便是被他言語上氣到,我總覺委屈得很。
我不再同他搭話,抱著小絨球坐到一邊。他卻還不放過我,又捏了幾個雪球朝我砸過來,明明沒有法力的幫襯,他卻砸得很准。我胳膊上,腿上連著挨了幾下,即便是不疼,心裡也有同他一戰的衝動。但心中想想而已,我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只能忍著。我抱著小絨球一動不動,任他雪球不斷地打在我身上,面上也是全無表情。
「生氣了?」他好似終於砸夠了,便挪到我身邊坐下。
我心中怨氣十足,也不理他,只是專心的揉著小絨球雪白的絨毛。
「仔細想想,還從來沒有人敢跟我生氣過,」他撐著頭似乎回憶著,「你算是第一個了。」我心中暗想,那是別人不願理你,白生了這樣好看的一張臉了。
他站起身來向我伸出手,看樣子是想拉我起來。我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繼續賴在地上揉著小絨球。
「給你!」他遞給我一個雪球,「砸我!」
我驚訝的抬起頭,他竟是,竟是在服軟??但只一瞬間,我便接過了雪球,拼盡全力朝他砸去。我可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他既給了我機會,我便要狠狠報復回來。
看著我憤恨的樣子,他反而笑了,「你這性子,倒真不像是我們雲家人。」
「我像不像雲家人同你有何關係,我是......」我突然意識到什麼,忙的起身站到他面前,「你也是雲家人,怎的我從未聽說過你?」
「還沒完成呢!」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多說了些話,便走到那個剛堆到腰的雪人面前,又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悻悻然走了過去,他既不想說,我便自己去查好了。我記得莫須山父親的密室之中,就珍藏著一本雲家家譜,據說從古至今雲家的所有人在其中都有記載。
許是知曉方才將我惹得重了,後來好些時日,雲澤都沒有再在言語上攻擊我,甚至還大方的容我霸佔了小絨球。
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接下來的幾日,我便都按照他給我的表單上所說,陪他玩遍了人族孩童喜歡的遊戲。起先還覺得有幾分幼稚,後來便越玩越起勁,這些年守著天宮的任務,已經好些時候沒有這樣開心過了。雲澤做飯的手藝也不錯,不用法力幫襯著,做出的東西竟也能和踏歌研製出的吃食比上一比。
我這半月同雲澤相處,他漸漸地也不再把我當做外人,言語上雖還是不太客氣,日常行事卻已然是把我當做了朋友。待到我原先同他約定好送我離開的那一日,我們還都有些依依不捨的感覺。許是我二人都長久未曾這樣開心過,便有些流連忘返。小絨球更是從雲澤懷裡跳出來,咬住我的裙擺往殿里拖。
「我會回來看你們的,」我低下身揉了揉小絨球的腦袋,「下次來給你們帶些人間新鮮的小玩意兒。」
小絨球「嗷嗷」叫了兩聲,才不情不願的放開我的裙角。雲澤倒是沒有多說,使了個術法便爽快的將我送了回去。只是,我最後隱隱約約聽到他說了句「若是下次再來,我便隨你出去逛逛」。
我原先只想著雲澤將我送到鎖魂山腳下,卻不想他竟直接將我送到了月無心的茅屋門前。也好,免了我再走一趟。
碧空盡的氣色好了些,我進屋的時候,天際流正幫著月無心整理藥材。我環顧了四周,千帳不在。想著我在鎖魂山的經歷,便很是擔心他的安危。
「千帳回來了嗎?」
月無心先是一愣,而後才同我解釋,「太子他去鎖魂山尋你了。」
「方才他將烏參帶了回來,便差我傳話給你,卻遲遲未能得到迴音。太子等了片刻,想是心中著急,便譴了車馬前往鎖魂山了。」
「他要車馬作甚?」
月無心給我奉了杯茶,「太子失了法力,不用車馬,去到鎖魂山便須得幾日了。」
我又是吃了一驚,「他竟,他竟沒有恢復法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