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凶獸是只雪糰子
我稍稍歇息了一會兒,待氣息穩了些,便施法找出臨淵最弱的那個點。想來這個法子還是我姨母聖和天後教我的,這臨淵能吸被困者的法力,自然也是哪裡最脆弱哪裡便吸得最多。在法力中混入明亮的顏色打向四周,聚集的顏色最濃之處便是臨淵的最弱之處。
可我身在這臨淵之中,也沒有別的選擇,便劃破手腕,取了好些鮮血,混著法力散向四周。果真如姨母所說,那鮮紅色在我的正前方聚成一團,找到了。
先前損了太多法力,這傷口的癒合速度也慢了,我便撕了裙擺隨意包紮了一下。久不曾包紮傷口,手法已是生疏了。
我終歸還是幸運的,也多虧了姨母教我那法子,拼盡了全身法力,終究將那臨淵鑿破了一個小洞,乘機逃了出來。待我站定回頭看時,那小洞早已癒合,我不僅有些后怕。若是方才慢了一步,便真要被困在這臨淵之中了。
我這邊尚且如此艱難,不知千帳去的那不歸島是否也如這般驚險,我不由得擔心起他來。
可我不知,千帳那邊卻是熱鬧得很。
那不歸島原是浮屠大妖一家的地方,前些年他們一家修成了仙人,一齊遷到了天宮住著,自此這島便空了出來。有不少山野精怪聽說這不歸島出了一家修鍊成仙的大妖,便都尋到這裡,沾不得靈氣也沾沾喜氣。
現如今在這島裡頭做主的,該是那修鍊千年卻自願修入魔族的火鳳凰路無歸了。千帳知道,他大姐幽度在遇上靈蛇君流年以前,便是對這火鳳凰情有獨鍾。可這火鳳凰偏偏對他大姐沒那個意思,在魔宮裡待著,便免不了受幽度的騷擾。平日里追著他跑也就算了,可有一回幽度竟設計讓路無歸的心上人以為他們有些不明不白的關係,只氣得那人同路無歸斷了聯繫。後來他實在氣極,便受了千帳的恩惠,助他離了魔宮,在這不歸島安住。
千帳便是聽見那烏參生在不歸島才樂於前往,他知道自己在不歸島能一路暢通無阻,還能與故人敘敘舊。不過,卻不知島上尋不尋得到那烏參,這便還是由著我同時去了鎖魂山。
然而這些,千帳心裡清楚,我卻是不知的。
我衝破那臨淵幾乎用盡了全身法力,此時雖終於進了鎖魂山,要找到烏參還得我一步一步的來尋。據月無心說,那烏參喜寒,看來我還得上山頂去找。我環顧四周,看現在的光景,我怕是還在半山腰處,要上到山頂還需走上一時半刻。
不曾想我剛走了片刻,便只覺全身一震,這感覺怕不是又闖入了什麼陣法。待我反應過來時,面前赫然站立著一隻龐然大物。大約有我的四五倍大,周身被雪白的絨毛包裹著,頭上的兩隻角也是毛絨絨的白色,從遠處看就像是一隻雪糰子。
若是它下一刻沒有一爪子朝我拍過來的話,我興許還會覺得它有幾分可愛。這雪糰子的威力同它的體型一樣,我勉強躲過它一擊,那一下便在我先前的位置落下一個偌大的爪印。
它的攻擊速度卻不似看起來這樣笨重,連續的攻擊讓我根本近不了它的身,不倚靠任何法力的閃躲極大的消耗了我的體力,再加上方才割腕取血的傷口有些裂開了,此刻我已是全身直冒冷汗。
雪糰子的攻擊還在一爪接著一爪,我體力不支躲得慢了些,便被它一爪子拍了出去,身體在地上掠過,帶出一道血痕。
我實在沒有力氣再起身了,一想到我堂堂天族北戰神,竟要獨自一人被那雪糰子拍死在這荒郊野嶺,實在是有損顏面。更何況這山有強大的臨淵擋著,就是想來替我收屍,也不是那樣容易。還不知千帳在不歸島是否和我遇上了同樣的事,有沒有受傷,是否也如我這般狼狽。
又是一爪,我的額頭被重重地磕在石頭上,頓時只感覺天旋地轉。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滲出的血液將我的紅衣染得更艷,看起來就像是一朵綻放的紅蓮。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完全暈過去之前,我看到一個同樣身著紅衣,卻披著黑色斗篷的人走到了我的視線之中。斗篷將他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也不認得他是誰。
那人在我面前站立,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奄奄一息的樣子,揮揮手把那雪糰子變成了尋常貓狗般大小。又上前將我橫抱起,帶著雪糰子往山頂上的一座宮殿走去。
而在另一邊的不歸島上,千帳已經同路無歸見上了面。
「你這些日子見過他么?他怎麼樣?」路無歸同千帳面對面坐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他過得挺好的,你不必擔心。只是,你真的不打算......」
「你怎的突然來我這兒?」路無歸清楚他要說什麼,便及時打斷他的話。
千帳嘆了口氣,但此行也不是專程來勸他的。千帳很清楚來這裡的目的,寒暄了幾句過後,便向路無歸詢問了烏參的事。
「要說烏參,你可真是來得巧了,我這兒前幾天剛好有山上的小妖碰巧摘到一支,正打算做下酒菜呢!」路無歸吩咐手下的小妖將那支烏參呈了上來,「既是你開了口,那便拿去吧!」
千帳道了謝,便不再過多停留,急忙趕路回去。他只想著尋到了烏參,回到月無心那兒便叫她施個法催我趕緊回來,免了再勞累一番,卻不知我被那雪糰子幾爪拍暈,過了好些時候才慢慢醒來。
我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處大殿中,殿內裝飾得十分雅緻,清澈又不失華貴。我緩緩記起,暈過去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和那座宮殿。難不成是他將我帶到了這兒?
身上的傷口還沒癒合,我勉強撐起身體,在殿內四處張望。這裡竟沒有一個人,如此大的宮殿,竟沒有幾個婢女和侍衛,這倒是奇怪。
「醒了?」
不遠處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我這才看到那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就坐在殿內。許是天色漸晚,他又披著黑色的斗篷,我便一時沒能察覺。
「是你救了我?」
那雪糰子的利爪還似在眼前,我本以為今日便會葬身於這鎖魂山,不想卻被救了下來。
我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覺得他隱隱約約點了點頭。聽見茶盞碰撞的細微之聲,我便知他一杯茶飲盡。果不其然,他緩緩站了起來,脫下斗篷掛在一邊,才走到我面前。我這才終於看清了他的形貌。
他身著火紅色的衣袍,舉手投足之間既有王者氣概,又顯沉靜之美。他容貌昳麗,卻不同於千帳那般柔和,更多了一股霸氣。不知為何,在他面前,我竟沒來由的有幾分緊張。
「為何來我這鎖魂山?」他甩了甩袖子,坐在我的床邊。
我本不是那樣心直口快的人,這會兒只他這一問,我便將來鎖魂山的原因和盤托出。
「你是天族之人。」是半分詢問半分肯定的語氣。
我點了點頭,卻不小心牽動了手腕上的傷口,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你這手腕上的傷口,不是小絨球所傷吧!」
我把手腕抬起來看了看,「這個是我在破臨淵的時候弄的,為了找到最脆弱的那個突破口。」我心中隱約覺得,那臨淵大概就是他設下的,想著他該知道如何破這陣法,便沒有與他細說。
「你倒是聰明的很。」他輕笑了一聲,又向門外招了招手,便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獸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