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梅花,便落了下來(三)

第七十九章 梅花,便落了下來(三)

李偲與妖精去菜市場買了很多菜,全都認為是補的易數愛吃的老太太能嚼的,分工完,做了一大桌豐盛的。再用剛買的保溫飯盒分隔斷一一裝好,安頓好老人,倆人上路了。

妖精:「唉,有些事是沒有辦法的,這都是命,我看過一位作家的微博裡面說『即便是親人也各有宿命』,妖怪,你可千萬千萬堅定堅強啊。」

看著窗外亂糟糟的景像,李偲無法回答什麼,只得強充好漢:「我沒事。不會的。不會做出什麼決定的。一切都交給昨天了。」

按他母親的說法,看在他當建築工程師的父親和當班主任的母親在縣城的一點面子上,易數被安排在了老太太以前工作過的小學傳達室的工作。大概的任務就是守守大門,收收報紙,搞搞衛生,賣賣廢品,勉強糊口。

車行到了校門口對面,正值孩子們放學,一群背著書包的熊孩子打打鬧鬧衝出了校門,不大的校門外頓時擠滿了大人小孩和各種言語之聲。

李偲坐在車內遠遠地看到提著飯盒的妖精站定在那裡,不斷被湧來的人潮撞到。

妖精眼睛望向校門邊的小小傳達室,灰濛濛的玻璃模糊了裡面的景象,妖精各種敲門,無人應。探向窗戶張望,傳達室里沒有人。妖精把飯盒放在了窗台上,轉頭沖著遠處的李偲聳了聳肩。

不甘心的李偲一躍下車,快速地過街走到了妖精的身旁。

正午陽光濃烈,穿著厚實的易數遠遠出現在了陽光的盡頭,他向她們迎面走來,驕陽打在他的滿頭白髮上,每一根白髮上閃爍的刺眼的光不亞於他的母親。乾瘦如柴的他一步一步佝僂著,一手杵著底座有四個腳的拐杖另一隻手提著一個小壺,裡面的水不停地晃出來。他就這樣一腳高一腳低地從炫光里走來,走進李偲的現實里,然後再與她們擦身而過,走進了那間灰濛濛的傳達室。

儘管是迎面而來,卻是那般的陌路,易數的眼神里悉數陌生和迷離,他完全不知眼前光鮮靚麗的二人是來者何人,就這麼漠然地四目相遇,再漠然地望向它處。他的如蜘蛛網般布滿的皺紋黑黑的像是沒有洗乾淨,整個人的身高也似矮了半截,經過時,還夾雜著費力的粗重的喘氣。

是的,易數懵然不知李偲的到來,他只管蹲在傳達室里,守著一爐炭火,燒著一點熱水,驅趕著南方冬季的寒濕;他只管直愣愣地望著從大門裡走出去的孩子,漸漸稀疏。

預備了太多的話語,如梗在喉,此時的李偲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來,眼淚暗流。都快把李偲的手臂抓出印子來的妖精已然眼淚滂沱了,她上前一步拿著放在窗台上的飯盒走進了傳達室。

易數緩緩地抬起頭帶點討好地笑說:「您是沒接到孩子嗎?他是哪一班的?」

「我,我,噢,不,是你媽媽要我們幫她送便當來了。」

「噢,那就麻煩你了。」依然是討好地笑,易數起身,接過,轉身,放在了爐火邊。這時,他一下看到了李偲,說:」你還有朋友來噢,進來烤火吧,天太冷了。「

李偲來不及反應就聽身後有聲音傳來一個後生的聲音:」易師傅,易師傅!桶裝水來了。「

」來了來了!「易數扔下他們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站在窗外的李偲正欲轉身,卻瞥見了窗邊的老舊檯燈柱子上纏著一跟項鏈,當年易數送給她的粉色水晶——它的光澤暗淡與傳達室的整個暗調似乎很是和諧------

已經有幾年,李偲沒有再碰過煙。那個在焦慮困頓的日子偶然染上的習慣,在這幾年平靜的日子裡蟄伏已久,而此刻,抬起手,她需要一支煙,妖精立馬飛速地與她點上,她現在需要車窗外猛撲向她的風,需要尼古丁的魔力鎮定瀕臨崩潰的淚腺。翻湧著的痛與愛都拚命吸進肺里,繼而化作白色煙霧密密升起又迅速淡去。

「我終將在波瀾不驚的日子裡老去,而你已經在蒼老頽疲的軀殼裡等待著死亡;再無愛欲情愁可以撕裂你我的生活,只有生活可以消解彼此。」

「這些年記憶里太多的人和事都在消失,而愛過人的終究不過是一顆穿心而過的子彈,留下子彈殼在心口,偶爾冒出火藥燃燒的青煙,猶如記憶里某個燦爛的夏天,陽光依舊明晃刺眼,但早已沒有灼人的炙熱。我突然發現昨天離你離我,都已經很遙遠了。」

這是李偲在自己多年不用的QQ的」說說「里留的言,或許寫完后她不會再翻閱它。易數的名字好像從來不曾在生命里存在過。不論快樂還是悲傷,這裡和那裡都沒有他留下的點滴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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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悲傷喜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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