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推心置腹
兩人同時想到了婉芸,又同時在心中掐斷了這個念頭,她們彼此都害怕這個瘋狂的想法,會擊碎對方心中的信仰。
還是婉蓉最先打破沉默,她轉移了話題,對著一臉正色的申若林問道:「申太醫,這些突兀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叮啷』一聲,脆生生的玉石掉落在火盆里。烈火燒斷了席子中間的連線。
「趕緊收起來,不能把席子都燒斷了。」婉蓉指著席子喊道。
申若林趕緊將滾燙的席子扯掉在地,清脆的玉石聲,如同一串美妙的音符,可是串聯在一起,卻合奏成了一段帶著鬼魅的旋律。
申若林接著方才婉蓉的問話,回答道:「娘娘這席子上的玉片中夾雜了越熱膨脹的石頭。」
「會膨脹的石頭?」婉蓉和婉瑩不約而同地瞠目結舌。
「對!這是一種來自西域的石頭,樣子若是經過打磨之後和玉石極為相似,但是和玉石不同的是,這種石頭遇熱便會膨脹,溫度越高膨脹的體積越大。」
婉蓉緊鎖著眉頭,張著嘴,驚恐地說不出一句話。
婉瑩卻下意識地想到一件事兒:這條席子正是自己跟哥哥師紹松討要的那條。
想到這裡婉瑩只覺得渾身戰慄,婉芸借自己的手,想要加害婉蓉?
婉蓉似乎也開始無邊無際的猜測,她盯著申若林,一句話也不說。她感受到婉瑩心中的不安,回報她一記溫暖信任的目光。
婉瑩目及婉蓉那一刻,不安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娘娘,人身上的體溫若是將這石頭暖熱,受熱的部分會膨脹變大,所以……」
「所以姐姐躺在上面,就如同躺在一個針灸上一樣,對嗎?」
申若林對婉瑩的補充十分滿意,接著說道:「做這條席子的人是個懂醫術的人,你看這條席子做的十分巧妙,如不是看到淑妃娘娘背後的淤青,誰會想到席子上被人做了手腳?」
婉瑩欣慰地點了點頭,激動地說道:「幸而姐姐天生肌膚嬌嫩,所以被壓過的痕迹也久久沒有消散,被咱們發現!」
申太醫點了點頭,說道:「娘娘,只要換下這條席子,再喝幾副養胎固氣的湯藥,皇嗣必然會穩固如初,瓜熟蒂落。」
婉蓉欣喜地望著申若林,激動地說道:「謝謝申太醫,本宮自然會將你視為恩人,必定終生不忘今日之恩。」
申若林憨厚地笑了笑,樸實地說道:「娘娘不必謝微臣,要謝就謝你自己?」
婉瑩已經知道這句話中的巧妙,還是裝作大惑不解的樣子追問道:「申太醫發現了姐姐見紅的罪魁禍首,當然要謝謝申太醫了。」
申太醫微笑著推辭道:「微臣不過是恰好發現罷了,若不是娘娘執意堅持燒艾保胎,微臣說什麼也不知道這裡面的蹊蹺!」
婉蓉躺在貴妃榻上,流淚傷感地說道:「一切都是天意,本宮不放棄自己的孩兒,腹中的孩兒也心疼本宮,所以冥冥之中讓申太醫救了本宮一命。」
申太醫篤定地點了點頭,「這大概就是母子連心吧……娘娘為了腹中的皇子不惜自己性命去保護,腹中的孩兒也知道親娘遭受的陰毒,所以故意早早出血,讓我們有了今日的發現。」
婉蓉幾乎成了一個淚人,她兩隻手護著自己腹中的寶貝,嘴裡不停地說:「孩子,娘謝謝你。」
申若林被這一幕弄得有些淚意,趁著兩位不注意,別過頭用袖口擦了眼角的淚花。
「時候不早了,微臣還要回太醫院交差。娘娘若無吩咐,微臣就先撤了。」
大恩不言謝。婉蓉起身支著羸弱的身子給申太醫行了一個大禮。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這會折殺微臣的。」
婉瑩在一旁說道:「申太醫,受了姐姐這一拜吧,要不然她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申若林無法,只能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然後頭也不回,消失在巍峨的慧芳宮。
偌大的慧芳宮,是西南所里最最氣派的宮寓。正殿一連五間,間間都是寬敞明亮的朝陽正房。
婉蓉躺在窗子邊的貴妃榻上,見婉瑩一臉大汗,沖著外面喊了一聲:「抬幾個冰山進來。」
「姐姐,申太醫才囑咐了你,不讓用冰山,姐姐忘記了嘛?」
婉蓉搖搖頭說道:「申太醫說燒艾的時候,害怕涼氣侵體,所以不讓用冰,如今也沒燒,這條禁忌自然蕩然無存。」
「姐姐今日勞累受驚了一日,還是早些休息吧,婉瑩也不留在這裡打擾了。」
婉蓉伸著手,急急地挽留道:「妹妹留步,姐姐有話要說。」
婉瑩心中『咯噔』一下,生怕婉蓉將玉席的事兒和婉芸扯上關聯。
「姐姐,有什麼話,等姐姐休養幾日,胎氣穩固,心氣平和的時候,咱們再說吧!今兒不消妹妹猜度,姐姐的心整整一日都懸在天上,看在肚子的份兒上,早些歇會兒吧!」
「妹妹,有些話姐姐不說,始終憋在心裡難受。倒不如一吐為快,還請妹妹留步,讓姐姐把話說完。」
婉瑩無法,只能側坐在床邊,溫和地望著婉蓉,等著她先開口。
「妹妹,你不該跟皇上置氣!」
婉瑩以為婉蓉要跟自己說婉芸的事兒,沒想到她擔心的卻是,自己與皇上的感情。
這讓婉瑩有些猝不及防,無言以對。
「皇上對你還是念念不忘的,就拿今日的事兒來說吧,與其說皇上是來看姐姐,倒不如說皇上是來看妹妹你。」
婉瑩看著真摯的婉蓉,搪塞道:「姐姐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皇上心裡愛重姐姐,所以才會來慧芳宮裡探望姐姐,妹妹在問仙宮已經閉門思過那麼久,皇上從未踏足過一步!」
「妹妹,皇上也是要面子的。只要妹妹給皇上一個台階,姐姐敢保證,妹妹還是紫微神宮裡最最煊赫的皇貴妃。」
婉瑩搖頭否認道:「什麼皇貴妃什麼煊赫……婉瑩統統不在乎。」
「妹妹,你是不在乎,可是你還有兩個孩子。他們你也不在乎嘛?」
孩子總是母親的軟肋。婉瑩聽到此處,眼睛中閃出了晶瑩的淚花。
「你困在問仙宮大約還不知道,如今外面的大臣中有一股邪風,攛掇著皇上廢太子,若不是太后和幾位親王大臣極力阻攔,皇上或許真的信了外面的流言。」
婉瑩被廢之後最最擔心的局面還是悄悄上演了。婉瑩眉心一震,連帶著渾身打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冷顫。
「妹妹,什麼都是虛的,只有孩子是自己實實在在的寶貝,你就算心中對皇上有所不滿,看在治兒和成兒的情分上,也不能再跟皇上置氣了。」
「皇上心裡早就沒了治兒了。」婉瑩委屈地說。
「怎麼會呢?治兒是皇上親封的太子,皇上嫡親的長子。」
「姐姐當然不知道,這件事兒也是御前的小林子悄悄告訴妹妹的。」
「什麼事兒?」
「端陽節后,有次皇上在東宮抽查兩位皇子的功課,治兒和允兒偏偏那日打了起來。」
後面的話,婉瑩不用說,也婉蓉也瞭然於心,「皇上偏袒弘允,斥責了治兒?」
婉瑩哭著點點頭,綴泣道:「正是如此啊!治兒是當朝太子,當著東宮一干眾人,被皇上狠狠地斥責。」
「越是這樣,妹妹更應該趕緊和皇上重修舊好,若是將來一旦惹出變天的劫數,到時候妹妹後悔也來不及了。」
婉瑩痴痴地笑著說道:「姐姐,其實妹妹也不希望治兒當這個太子。」
「怎麼會有你這種母親,會不希望自己兒子出人頭地?」
「換做是姐姐,會捨得讓自己的兒子,承受世上最尊貴又最獨孤的名份嘛?」
婉蓉不假思索地說道:「若是姐姐作主的話,定不捨得自己的孩兒辛苦,若是孩子也願意出人頭地,姐姐也不會過分阻攔。」
「姐姐,治兒如今見了皇上如同老鼠見了貓。」
「妹妹,解鈴還須繫鈴人。皇上之所以這樣對待治兒,還是因為心裡對妹妹有些心結。」
婉瑩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還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姐姐,妹妹是治兒的親娘,三歲看到老。或許治兒也不該擔此重任。」
「傻妹妹,你胡說什麼?治兒甫一出生註定就是咱們大周朝的皇太子,你這樣的心思要是讓外面兒的人知道了,還不敲鑼打鼓歡天喜地地把治兒拉下來?」
「姐姐,治兒生性善良綿軟,如今動不動,就被皇上無端訓斥更是軟弱敏感,妹妹也私心想著或許治兒未必願意肩負祖宗的重託,亦或許治兒也不是九五之尊的材料,做一個富貴安樂的王爺未必是什麼壞事。」
「妹妹,你可知你在說什麼?你是糊塗了嘛?」
婉瑩哂笑著搖了搖頭,篤定地看著婉蓉說:「姐姐,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富貴無極,權勢無極。我只希望他一輩子能順心遂意,自由無憂。平平安安風平浪靜的就是最好的。」
「歷朝歷代的皇室,不是母以子貴,就是子以母貴。妹妹最近情緒低落,說這些消極的言語,姐姐也樂意傾聽,但是人活著終究還是要往好的地方看,往好的地方走。」
「謝謝姐姐,婉瑩這些話也是在心裡盤旋了很久。或許是妹妹失意悵然吧。自從爹爹大仇得報,婉瑩忽然間把一切都看開了。婉瑩不想在委屈自己依附於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們一輩子為了權勢,取悅別人。」
婉蓉從小和婉瑩一起長大,也知道婉瑩若是認準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特別是感情中的事兒,自己已經點透,能不能看穿看淡就是婉瑩自己的造化了。
「妹妹,姐姐該說的都說了,姐姐當然希望你和治兒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