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窗外好像有人
一陣風吹過,拂動了窗外一排樹木的枝條。
在最高大那棵洋槐上,漸漸出現出了一張發白的面具,那面具似玉非玉,右下角處有一片描金的銀杏葉,露在外面的細長雙眼微微眯起,深邃莫測,刀刻般的嘴角輕揚,看嘴型似乎在默念著某個人的名字。
不過,只是一眨眼間,人就不見了,讓人覺得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昱王府書房內,被稱為冷血殺神的花君莫穩坐書桌前,左手摩挲著一張孩童的白色銀杏面具,看似眯著眼睛假寐,實則陷入了沉思。
花君莫作為南澤國皇帝花君澤的胞弟,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特別是花君莫十歲那年,其父南澤國老陛下抱病而亡,花君莫的一位皇叔逼宮篡權,將年輕的太子圍困宮中,千鈞一髮之際,花君莫指揮忠於自己的十二鷹衛拼上性命傳出調兵虎符,另一邊又仗著自己修為高深,以假亂真假扮太子從宮中突圍,以牽制其叔父手下殺手鐧——由數百江湖高手組成的強大殺手組織。
就算再高超的修為,花君莫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數百人的強大殺手團,那簡直是一場鮮血鋪就的道路,從皇宮突圍而出的一天一夜,一路血拚,花君莫折了自己數十名衷心下屬,最後一身是血的暈倒在某個巷尾,要不是有人相救,真是吉凶未卜。還好虎符被成功送出,救兵及時達到盛都皇城救駕,一場血灑盛京的謀逆在新帝的雷霆手段下很快被鎮壓了下去。
新帝登基,沐府沐謙領旨終是尋回了傷痕纍纍的花君莫。經此番以命救駕的從龍之功,花君莫成為南澤國皇帝最為信任之人,國之大小事物均與其共同商定。花君莫受敕封為一品王爵併兼任南澤大將軍王,掌南澤大半數兵權,自此十年間南征北戰,從未失利,成為整個光明大陸其它三國最為忌憚之人。
而當年沐謙下屬尋回自己時,消息走漏,皇叔餘孽欲半途中刺殺當時受傷眼盲的昱王,虧得沐謙下屬拚死相護,直戰到最後一人,當沐謙趕到時昱王得救,那名護衛也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至此,再無人知曉具體是誰救了昱王。
往事如煙,歲月匆匆,轉眼十年。
花君莫今日自丞相府邸打馬而過,路人紛紛行禮自是見怪不怪,只是卻在丞相府牆頭見一新妝的年輕女子騎牆,且嘴裡大聲呼喊著:「莫莫、莫莫,你是莫莫嗎?」
結果著急之下,掉下圍牆,還打翻糞桶將自己弄得狼狽不堪。花君莫見過花痴的,卻沒見過這麼愚蠢的。
他自知自己這張皮相是絕對吸引女子的,幼時在外征戰閑暇,上個酒樓都總有成群的女子貼過來,每次都被那濃郁嗆鼻的胭脂水粉味搞得落荒而逃;有一次竟有外藩某族公主以自薦枕席為條件要求歸順南澤,花君莫自是不理會,一揮令旗,打的那個外藩某族爹媽不識。自此,花君莫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就帶上了面具,而且沐謙這個騷包特意給自己設計了千年松香樹脂面具,質地輕盈,觸手生溫,久而久之,南澤國少了個帥出天際線的美男王爺,而多了個殺伐果斷的面具戰神。此事坊間流傳版本甚多,一種是昱王殿下因征戰沙場毀了容貌其丑無比而帶著面具;另一種傳言昱王殿下修練神功走火入魔毀了容貌其丑無比,只能帶著面具;不管什麼原因,昱王殿下其丑無比這件事就這麼成了整個光明大陸的共識;然之後,昱王毀容后脾氣暴戾,殺氣大增,不近女色,只和沐府大少好,又成了新的流言。
這些流言常年在坊間流傳,導致花君莫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嚇退了不少官家小姐,人們談起昱王如同談虎色變,也讓昱王殿下年近雙十還未定親,也是操碎了南澤皇帝華君澤和好友沐謙的心。
花君莫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良久。
屋樑上那一隻這會兒是特別後悔,作為昱王的下屬兼朋友,南澤國沐王府的大少沐謙本想逗一下他這個不苟言笑的冷麵夥計,誰成想這個冷麵傢伙一回來就寒氣撲面,給他在屋樑上凍了半天,錯過了最佳的逗人時機,而這個冷麵王一落座就像入定似得,半天不挪窩。這下可好了,這要是突然下去,會不會給那個殺人不睜眼的傢伙一掌拍飛,要是不下去就這麼掛著,難受啊!他的全身都快僵了。他這是要自己作死的節奏,沐謙正懊惱的想著,突然聽見下面發話了。
「你是準備弔死自己嗎?」
沐謙尷尬的笑著從屋樑上一躍而下,撓著頭嘻嘻哈哈地問道:「也沒見過你這麼自戀的,你自個的面具自個都摸了大半個時辰了,怎麼,終於發現你自己長得還不錯,要摘了這礙事的勞什子?哎,我還真不誇張的和你說哦,就你這連我都看了直眼的俊模樣,還不讓這盛都的大姑娘小媳婦爭相投懷送抱啊!」
沐謙自顧自的調笑著,卻未曾關注某人越加冰冷的眉眼。
花君莫想到了那個嘴巴厲害的小丫頭,一時順嘴說了一句:「那要是本王倒貼,有人也未必看上一眼,那該當如何?」
「啊!?這怎麼可能?那肯定是個瞎子吧!」
「你覺得有瞎子敢這麼說!」
「不是瞎子,難道是傻子?」
「不瞎不傻,還口齒伶俐,膚白貌美,身材不錯。」
這下該沐謙驚訝的合不攏嘴了,不對,哪止驚訝啊!簡直驚雷滾滾啊!而且還被雷的外焦里嫩。口齒伶俐,膚白貌美什麼的都還過得去,這身材不錯,這個這個,這個預示著的情景耐人回味啊!
他這個發小,別人不知道,他還是十分了解的,那簡直就是千年老鐵樹一棵啊。
「天呢,地啊!我說君莫你這顆紅鸞星終於要動一動了,快點告訴我,哪家小姐?哪家啊?」
花君莫斜睨一眼又皮痒痒的沐大少,只輕輕說道:「本王覺得鷹衛的人手不太夠,要不你也去歷練一番!」
沐謙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算你狠,昱王殿下簡直就是個厚黑教主,不就是想知道什麼樣的美女能入了千年鐵樹的眼嗎,至於嗎,鷹衛他才不去呢,他死也不去,就那地獄般魔鬼式的訓練法子,他去了還能活蹦亂跳著出來嗎?
「不急,不急,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他就不信了,這事能永遠藏著掖著。
花君莫有些後悔,自己波瀾不起的情緒何時能讓一個小丫頭給攪起漣漪,還順嘴說了這麼多。於是正了正神色說道:「嗯!不說這個了!你晚間前來可是有要事要稟?」沐謙立馬收起調笑的神情,面色變得嚴肅沉重。
「晨婉傳信回來,說是光明神使回來了,且身受重傷。」
「你是說失蹤多年的神使秦麗水。」
「對,君莫,這是晨婉的信,你看下。」
沐謙將一個羅盤遞給花君莫,羅盤懸浮於掌心,花君莫以光之力催動羅盤,對面的牆壁上立馬就有顯現一行清麗脫俗的小楷:神使歸,重傷隱,風雲至,早綢繆。
「據我了解,此事目前還甚少有人知曉,神使失蹤多年,光明神殿對大陸四國的震懾力已經衰弱,如果我們此刻明爭暗鬥,必將給暗界那些不安分的有機可趁,到時候倒霉的將是整個光明大陸。」花君莫知道,從現在的局勢來看,沐謙的擔心不無道理。
光明大陸曾經是光明王朝的天下,光明王朝以守護光明耀珠和光明大陸為己任,曾經也是人才輩出,江山一統。但隨著諸侯逐利、世家崛起的不斷演變,導致多次大規模戰爭,又逐步分化出東耀國、北煜國、南澤國、西沙國四個國家,以及位於四國中央的光明之巔的光明大殿。光明大殿由光明神使坐鎮,歷代光明神使都要進行神旨傳承,只有身上具有神使標記並能接近耀珠的傳承者才能執掌光明神殿,成為光明大陸多方勢力的制衡者,成為光護結界的加持者。而這代的光明神使因失蹤多年而使得光明神殿漸漸式微,從而導致整個大陸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都想趁機吞併對手從而壯大自己。
原本,四國局勢受光明神殿牽制,雖偶有磕碰卻也多年相安無事。
自光明神使失蹤的二十餘年間,位於大陸東方的東耀國,依仗其東部的幻夢森林的封閉印記逐步弱化,如得了一座取之不盡的寶藏,迅速成為四國中最為富裕者,東耀國皇家人丁單薄,當前的皇帝東方誌風流一世、昏暈無能,其國家實權則掌控在光明大陸首富祁連家族手中。
據線報,東耀國已經開始大量製造囤積兵器,其心險惡。而位於光明神殿之北的北煜國國土面積最大,民風彪悍善戰,善養牛羊馬匹,其帝達祿比野心勃勃,多次主動發動戰爭騷擾西沙與南澤,后都被花君莫打的落花流水,近期,更是暗地裡與東耀狼狽為奸,怕是有所圖謀。南澤西面的西沙國,位於光明神山之西南,其都城沙都地處茫茫西沙大漠之中濱水之地,地廣人稀,除了不得已的邦交和光明神殿的邀請,甚少與外界主動交往,是光明神最忠誠的信徒,國中人以練習巫蠱預言之術為主,修神為輔,是四國中最為神秘的存在。
如今,東耀與北煜野心勃勃,想要成就聯縱之勢,而西沙又不問世事,如此局勢變化之際,神使回歸且重傷在身,如被東耀北煜得知,十有八九會做那狗急跳牆之事,屆時,只怕生靈塗炭,又是一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