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畢業分手季

第1章 畢業分手季

六月,箐箐校園,黃昏,華燈初上。

校園操場邊一排高桿路燈,投射的橘黃色光芒被隨風飄動的垂柳枝條,幻化做地面上浮動的暗影,路燈桿上的校園廣播正播放著一首格日勒的《鴻雁》,滄桑的嗓音,哀婉的曲調,夾雜著畢業前那戀戀不捨的焦躁的情緒在濕熱而落寞的空氣中一點一點地飄散。。。。。。

一棵有腰粗的垂柳下,一張橘黃色的鐵藝長椅前,於挺靜靜地站在那兒,他1米八的身高,長得很結實,國字臉,濃眉大眼,稜角分明的臉龐永遠帶著堅毅的自信,路燈投下他的背影與地面上浮動的柳條暗影影影倬倬的混在一起。

於挺早早的等在那裡,因為左愛珍在電話里很含糊的說有事情要告訴他——在老地方見。

這張長椅是他們初次相識的地方,於挺坐在長椅上,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和左愛珍兩年裡甜蜜的交往,像電影一樣,初戀的點點滴滴,像棉花糖一樣膨大而又甜蜜,歷歷在目,於挺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於挺」,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熟悉的香水味竄入鼻孔,將於挺從甜蜜的回憶中拽回來。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子臉色蒼白的輕聲喊道,她青春秀麗的臉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好像蒙上了霧氣,顯得神情落寞,眉宇間一顆美人痣,卻恰到好處,仔細看,她很像《尋秦記》中的秦青。

「愛珍」,於挺伸開雙臂向左愛珍擁來,然後像平常一樣吻住她的唇。

左愛珍木然的配合著於挺,之前的熱情一掃而空,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抱著於挺的脖子,像初戀少女那般的起膩。

於挺抬起頭,感到她的身體很僵硬,抱了一下,隨即按住左愛珍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關切的問:「怎麼了,愛珍?」

「我要走了!」,左愛珍不說話,猶豫了很久,像下定決心一樣,咬著牙決然的說道。

於挺急切的問道:「去哪兒?」

「去南方」,左愛珍眼神強裝著擠出一絲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卻難掩心中的不舍。

「為什麼?」於挺愣住了,因震驚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要看透左愛珍的內心一般,急切的問道。

「我的父母都在東海省聖山市打工,他們不放心我,近段一直催我,希望我畢業後過去,畢竟他們的歲數大了,也需要我照顧。」

左愛珍頓了頓,裝作輕鬆,好像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借口似的自言自語道:「南方畢竟比東城市發展太好,就業機會多,更適合我去創盪」

「聖山?我的小姑婆家是那兒的。」

左愛珍原本滿目失落的眼睛里,突然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滿懷希翼的說道:「真的嗎?!那你考慮過去南方發展嗎?和我一起!」

「。。。。。。,太突然了,我從沒考慮過去南方的聖山,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於挺整個人像被抽空了靈魂一般,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卻不敢抬頭看左愛珍的眼睛,對左愛珍他從來沒有拒絕過,怕傷了她的心,不過這次他是真的不想去南方,因為他有心魔。

那是小時候,於挺的爺爺奶奶都健在,於挺的小姑因為打工時處對象,最後嫁到聖山。但是自從小姑結婚後,每次過年都是一個人回來看望於挺的爺爺奶奶。於挺聽父親說,小姑在婆家沒有什麼地位,姑父一家又很有錢,對小姑也不好,瞧不起小姑的娘家人,根本不願意來往。每次提到小姑,爺爺奶奶都是唉聲嘆氣的,甚至好幾次於挺偷聽到小姑夜裡偷偷的哭,但是小姑對自己的親人很好,每次回來都是給物給錢,幫襯著家裡。於挺雖然從未見過姑父,姑家表弟的面,卻對這個姑父沒有一丁點的好印象,甚至是恨,替小姑恨,當聽到聖山,想到讓小姑哭的姑父,就本能的抵觸。

左愛珍滿懷希翼的臉上寫滿失望,不甘的問道:「那你會去看我嗎?」

「會!」,於挺斬釘截鐵的答道,眼睛定定的看著左愛珍滿懷希望的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父母在不遠遊」,左愛珍頓了頓,緩緩的說道,眼睛里一層霧氣越來越濃。

左愛珍怔怔的看著於挺,於挺也怔怔的看著左愛珍,誰也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

於挺的手腳冰涼,風,真冷,心更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左愛珍苦笑著說:「明天我就要離開了,能再抱我一次嗎?」

於挺木然的伸開雙臂,緊緊的抱著左愛珍的腰,鼻子深深嗅著左愛珍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好像要將這種味道刻在心底一般,心卻在顫抖、滴血,好像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被人生生奪走一般,不甘心、難過卻又無可奈何。

左愛珍摟著於挺的脖子,將臉伏在於挺結實的肩膀,滿心的不甘與不舍,化作兩行奪眶而出的眼淚,無聲地滾落她的臉頰,一滴滴滑落,洇濕了於挺的肩膀。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在現實面前破碎一地,只留下記憶里的美好回憶。

良久,左愛珍抬起頭,抽回手,用手捂著眼睛,順帶抹了一把臉上眼淚,眼睛紅紅的看著於挺,同時取下脖子上戴的紅色心形琥珀項鏈,緊緊的托在手心,輕輕的說道:「你曾經為我戴上它,今天我取下它送給你,三年為限,三年後如果我們有機會再見,如果你未娶,而我未嫁,我願意嫁給你,你會娶我嗎?。」

「會!」於挺咬著牙,雙手接過,並托在手心,手在顫抖,心在滴血,他自認為自己很堅強,卻在這一刻變得那麼脆弱,可能陷入愛河的人兒都會變得感情豐富,自制力脆弱吧。

就像於挺此刻的內心,原本生機盎然,一場寒流襲來,頃刻間荒蕪蒼涼,破敗凌亂。

「明天,什麼時間走,我送你」於挺穩了文心神,低落的說。

左愛珍好像放下了心事一樣,神情稍稍恢復平靜,擠出一絲笑來道:「明天上午6點45的火車。不用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今天就在這裡告別吧」

「愛珍,我——那————好吧」,於挺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從何說,頓了頓,艱難的點了點頭。

「我走了,不用送」,左愛珍轉身輕輕離開了,頭一直沒回,但是能看到他因哭泣而聳動的肩膀。

於挺怔怔的看著左愛珍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手中那紅色的心形琥珀吊墜,像一顆滾燙的心一樣,慢慢的,慢慢的,變冷,變冷。。。。。。

「鴻雁,向蒼天,帶走我的思念,歌聲遠,琴聲顫,今夜不醉不還」,哀怨的曲調,低沉的旋律,讓於挺的心跟著飄向那遙遠的天際。。。。。。

於挺,好像魂丟了一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宿舍的,手裡卻緊緊的攥著那個紅色的心形琥珀吊墜。

回到宿舍,於挺沒開燈,脫了鞋子,腳也沒洗,爬上上鋪,倒在床上,睜著眼睛,左手扯著被子,右手攥住紅色的心形琥珀吊墜緊緊的貼在胸口。好像一床被子就能把自己與外界隔絕一般,他把自己隱身在黑暗中,把內心也封存在這黑暗中,不讓人看到,慢慢舔舐著、平復著心中的傷痛。腦海中全是左愛珍的影子,亂的毫無頭緒,煩,莫名的煩,就像玻璃后蒼蠅一般,明明看到了光明,卻找不到出口一般的煩躁,心頭有火,卻怎麼也發不出來,壓得心頭沉甸甸的,想睡卻怎麼也睡不著,想讓自己靜下來,卻如何也做不到。

索性坐起來,一個人望著窗外發獃,窗戶面朝高新技術區的江海路,外邊寬闊的江海路上,車流明顯的少了,只有快速駛過的車輛和四散的「嗡嗡」的聲浪聲,隨著駛遠而慢慢消散,唯有那橘黃色的路燈,像個忠誠的衛士,杵在那兒,散發著落寞的光芒,難掩夜的蒼白與荒涼,也照不進於挺此刻的內心,於挺突然鼻子一酸,眼淚涌了出來,強忍著卻心不由己,哭的一塌糊塗,左手捂著嘴,卻不讓哭出聲來,隨著於挺的肩頭聳動,他右手緊緊的攥著那晶瑩剔透的紅色心形琥珀吊墜,好像一撒手它就飛走一般。

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於挺的心裡好受多了。突然放在床頭枕頭旁的手機屏幕亮了,接著傳來了張信哲的《白月光》的鈴音,

「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

那麼亮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上卻不在身旁

。。。。。。」

360手機通訊錄上顯示了一張漂亮的女生的背景照片,照片中她穿著一件白色短袖抹胸碎花長裙,潔白的脖頸戴著一條玫瑰金鑲梨形的水晶鑽石項鏈,順滑的披肩長發,彎彎的柳葉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嬌美而充滿青春氣息的臉上帶著含情的微笑,那是一種讓人心情舒暢的微笑,好像石子扔進了湖裡一般,能盪起層層漣漪的微笑,在圖片的上方顯示「裴文瑜」三個字。

裴文瑜是學校廣播站於挺原來的搭檔,她的聲音很好聽,兩個人在一起播音配合很默契,曾經在一起主持過學院的音樂晚會,她端莊秀麗,溫柔賢淑,有一種大家閨秀的風範,於挺對她印象不錯。

於挺,趕緊拿起手機,輕咳了幾聲,平復了情緒,才接通電話。

「於挺,你在哪裡?」電話接通,那邊聲音很急切的問道

「文瑜,我在宿舍呢,怎麼了,你還沒睡?」

於挺想極力表現出和平時一樣若無其事的語氣,可是還是火候差了點,正說著,嗓子內卡了痰,說話的語調也變了,趕緊咳嗽了兩聲,帶著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嗓子有些不舒服。」

「左愛珍今天跟你分手了,是嗎?」裴文瑜最後的兩個字,咬字咬的很重,猶豫了好一會兒,好像要確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說話的語氣有些急促。

「是的,他要去南方發展,我們暫時分開。」於挺平靜的說道,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很傷心,或者很痛苦。

「其實,也沒什麼,她不管和你是暫時分開,還是永久分開,都是她的損失,你這塊寶不會瞎的」裴文瑜好像是在勸慰於挺似的,語氣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我們之間,不管分不分手,都是朋友」於挺說完這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開始鄙視自己,剛才你丫的哭的稀里嘩啦,這會兒你心裡卻好像波瀾不驚似的充聖人,真虛偽!心裡暗暗的罵道。

「我關注你很久了,知道你喜歡左愛珍,我一直默默的祝福你,」裴文瑜頓了頓,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語氣有些深情的說道,「我一直不想闖入你的世界,而影響了你和左愛珍的感情,甚至於我一次次告誡自己,要與你保持距離,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有幾次我與你只有幾步的距離,我甚至想上去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是我沒有勇氣,我怕面對你,我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今天我猶豫了很久,覺得我必須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心裡這塊石頭落地了,我今天晚上能睡好覺了。於挺,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快樂,我相信我能幫助你!」裴文瑜的語氣有些急促,於挺能夠感受到她那顆火辣辣的心,這會兒正在怦怦亂跳,因為害羞而有些臉紅的模樣。

「文瑜,謝謝你,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我現在心裡很亂,等我想明白了,我會給你個答覆的」於挺,心裡突然有些感動,一個女孩子敢給一個男孩子打電話表白,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但是誠如他所說的,此刻他的心裡如同沸騰的開水一般,湯湯水水的,一團亂,他需要時間去整理,去沉澱、去思考,所以,他不能現在給裴文瑜一個明確的答覆。

「於挺,我明白,我能等」裴文瑜語氣堅定的說,他的心裡升騰起一絲希望的小火苗,昏黃的路燈下,能看到她的臉紅彤彤的,好像醉酒紅了臉一般。

她無意間從學校的操場過,看到了於挺與左愛珍分手,她一直躲在暗處,依稀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心裡有難過,替於挺難過,同時升騰起一股希望,就是向喜歡的人表明心跡,獲得他的心。

她猶豫了很久,於挺走了之後,她從陰影里走出來,從操場到宿舍樓下,又從宿舍樓下走到操場,一直在醞釀情緒,她很想逃回去好好的睡一覺,可是內心的渴望告訴她,不能逃,再逃內心的煎熬會讓她瘋掉的。最終,她鼓起勇氣,拋掉女生的羞澀,給於挺打了電話。

不過,好在,她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一直折磨自己的心裡魔障總算放下了,不管結果如何,今天晚上她可以睡個好覺了。

「好,文瑜,祝你睡個好覺,晚安」,於挺心裡突然間平靜了,之前的不快一掃而光,她甚至與要答應裴文瑜,他同意做他男朋友,可是話到嘴邊卻咽下了,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又想起了左愛珍。

「晚安,我希望你每天都開開心心!」裴文瑜開心的說道,掛完電話,她的手心一層汗,手機都濕漉漉的。「噓。。。。。。」裴文瑜長出一口氣,向宿舍跑去,腳步很輕快。。。。。。

於挺腦海中好像刷了一層白灰,一片茫然,情緒的大起大伏,讓他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聽筒中傳來「滴」通話掛斷的聲音,他居然沒有聽到,怔怔的有30秒,手機就那樣一直握住放在耳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喜,還是憂。捫心自問,他對裴文瑜只能算認識,了解不多,給她的直觀印象,僅僅是普通朋友,見面打個招呼,談不到喜歡,更沒有任何非分的想法。可是現在聽了裴文瑜的表白,於挺就不得不重新審視他們之間的交際,在與左愛珍交往之後,自己在感情上真的是後知後覺、反映遲鈍,當時裴文瑜多次以開玩笑的語氣對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回頭再看,其實就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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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不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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