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險境與生機

寧長生要做的，就是自建洞天，修養神魂。

她最初的小園林植物配置也是有講究的，選擇九種草本和七種水生植物，有陸有水互生陰陽，九為數之極，七為算之極，最後統共四十九種植物，大道五十，衍去其一，正是七七四十九。生氣不盡，循環無窮。

在小機器人栽種綠植的時候，她又把從後山搬來的石頭重疊造型。院子已經開鑿出一片水域了，疊山理水，缺的自然是山。要知道自然界向來都是水隨山動，山因水活。

就這樣主僕二人忙活一下午，傍晚時分，一切才結束。

寧長生看到滿園翠色，沉吟了片刻，又上前調整了一番。待她收手的那一瞬，狂風乍起，夾帶著神秘的呼嘯，驚起簌簌葉響，甚至連地面都微微地顫動。

小機器人有些驚慌，感覺像是地震來臨了。它立馬轉動腳輪，幾息之間便來到自家主人身旁，想要保護她。

寧長生輕揮右手拂開了小機器人，面色平靜地看了看頭頂的蒼穹，一跺腳，那紊亂的力量波動就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嚨，霎那間便停了下來。

隨後她緩緩邁腿走了七步，明明人就在那裡，卻如凌波，恍惚間好似看到腳底綻放一朵金蓮，又轉瞬即逝，只讓人覺得眼花。而在她停下腳步的那一秒，整個院子兀的被一片水霧繚繞，如臨仙境，山水相映，美不勝收。

人族所說『山水以山為血脈，以草為毛髮，以煙云為神采』，眼前，便是極致。

而寧長生並沒有去欣賞這片美景，相反，她盤腿席地而坐，直接開始吸收這些外化的生氣。

不錯，那霧氣就是小洞天生成后第一縷清氣，就如清晨第一抹陽光一樣，十分難得，不容錯過。

倒是被隔離在數米之外的小機器人急的亂轉。它發現自家主人似乎在做某種神秘儀式，可是它並不懂，也不知道為什麼困在家裡十多年，俗世不通的主人會知道這些，擔心這種東西會對主人造成傷害，可它又無能為力，腦海里一片亂碼。

一個小時后，就在小機器人準備報警前，寧長生突然睜開眼睛。

就在剛才，她忍著劇痛將神魂和最近吸收的生氣融合在一起，因為缺口太多了，一旦積累到一定量的生氣，她的魂體又跟個篩子似的直接就把生氣漏出去，她只好先修復。可是就在她補漏的時候，魂海突然之間就不聽使喚了，快速旋轉起來，帶著凜冽的危險氣息，將周圍的生氣直接捲入漩渦之中，一切都被吞噬得乾乾淨淨，沒有蹤跡，連帶她的神識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的抓扯。寧長生趕緊凝神和那股神秘的力量對抗，想讓風波平靜，卻遲遲不得其法，弄的她也有些惶惑和莫名。

她向來心神寧寂，不欲強求，但同樣她活了這麼多年，重重歷險，也知道有些必爭，與天爭與地爭。她要爭的，就是長生。

也就是這一剎那，寧長生腦海里閃過一句話，『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溺於水中，如何求生？答曰：順著水的本性起伏，與漩渦一起進入水流的中心，與湧出的流水一起浮出水面，順從水的流動方向而出。

通達生命，不是一味逆反相鬥，反而要順，向死而生。

如此一想，她索性由著那股強大的吸力將自己神識捲入其中。周圍刀劍相逼，疼痛和失控的無力感讓她幾乎快要窒息，可是望向黑暗的深淵，冥冥之中，她感覺到對面才是她的機緣，她必須挺過去。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寧長生差點覺得一眼萬年了，那股驚人的力道突然間卻消失了，化作瑩瑩金光，四散在黑暗裡。發現了寧長生的神識，金光活潑地靠了過來，糾纏成縷縷金線，環繞著寧長生。就在寧長生準備伸出手撫摸它們的時候，金線全都滲透進了她的識海。

她，醒了過來。

「長生長生，你怎麼了？」感覺到那種隔離它的力量陡然消失，小機器人趕緊走到自家主人旁邊，緊張地問道。

寧長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神色若明若暗，幾息后卻莫名笑了起來：「我沒事兒，感覺自己不能更好了。」

是呀，當年神域即將隕落，眾神實力大減，低位神靈甚至身死道消，她不得已之下借神器抗了部分天劫，之後便好不了了。可是眼下，她再也感受不到糾纏了自己數萬年的暗疾之痛，神魂輕鬆自在，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那金光是什麼她並不知曉，但結果是好的。

「長生，我們現在就回去，去看醫生。家裡還有全天候的身體監控，絕對比這裡安全。」

小機器人卻不敢再由小主人任性，它的職責是陪伴，是守護。滿足自家主人所有願望的前提是她一定是好好的，可眼下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正常，尤其是剛才的異相，它很害怕，那些超出了它能理解的範圍。

看到小機器人準備預約飛梭了，寧長生突然抓住它的手，笑著道：「你可以先看看我的身體數據。」

小機器人遲疑了一秒，但還是聽從主人的吩咐測試了一下數據。可是等數據傳輸到它的信息處理中心途中，它感覺到不對勁，立馬中斷和中央網的連接。每個機器人被製造出來后，為防止其失控傷人，它們都會被強制和中央網綁定。平時中央網就跟一個監控中心一樣，採集收納機器人的數據，當然為了用戶的隱私，並沒有人去查看。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沒人看得到，如果有人得到密鑰，它的數據絕對暴露無遺。而它小主人身體的異常絕對會被發現，它不允許。

「怎麼了？」寧長生自然察覺到機器人的動靜，問了一聲。

小機器人冷靜下來，道：「我的數據會被錄入進中央網，可以被人查看。不過長生你放心，剛才我切斷了聯繫。可是……」

它睜著一雙藍色的大眼，裡面閃著亂線，「長生，你身體為什麼會突然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