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雷
雨已經斷斷續續地下了兩天,這片山林的測繪工作遲遲沒有完成,我和沈輝窩在帳篷里都快長霉了。小時候的我是很喜歡看雨,雨水滴落在地上、樹葉間,還有散落在瓦片上的聲音,滴滴答答的,有著不一樣的韻律,可催眠。但現在期待的是不要再繼續下了,工作沒完成,加上附近的泥土已經被雨水浸泡得已經鬆動,再繼續下雨就不能在山上繼續逗留。
我叫秦風,在為一家旅遊開發公司做野外測繪工作,公司想開發這片山林打造深林公園項目。一周前就把我和沈俊輝塞到這個荒蕪人煙的叢林,蚊蟲蛇鼠特多,幸好從小在山村長大的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環境,可苦了我的同事,這些天在經歷著人間慘案,幾天下來身上都是蚊子叮的包,以及蟲子咬的傷口。
「風子,你真的是瘋子,這樣的環境都能忍受得了,儂腦子瓦特啦?而且為什麼這些蚊蟲老是追著我啊?」沈輝一手吃著牛肉乾,另一隻手拍了拍腿上的蚊子,然後眼睛瞪著我道:「我們雨停了就回去吧,我褲襠現在都感覺濕濕的,萬一壞掉了怎麼辦?」跟著用手扯了扯褲子透風。
「哈哈,不會壞,最多長蟲,我看雨下午就能停的了,再多一天就能全部完成,再堅持一下」。
「得,當初可是你說什麼廣西山多水多,風景優美的,把我忽悠過來,說什麼野外測繪就是遊山玩水,現在就真的是在玩水了」說完拍了拍帳篷上掛著的水。
「我記得你自己是這樣說得:世界那麼大,我想要去看看。我帶你來這裡呢,看看這裡的動植物世界,很符合邏輯啊,對吧?你在這裡檢查一下設備,我出去看看情況怎樣」我看了一下表,下午三點,外面的雨慢慢也變小了。
我穿上雨衣就往外走,地表裸露部分已經變得泥濘不堪,當初把帳篷搭在山脊上特意在底下墊上了木頭,就是為了防蟲和雨水的滲透。前幾天的天氣還是晴空萬里的,幾天下來的工作已經把山頂山脊的數據的測量好,只剩下山谷部分,南方的天氣說變就變,雨說下就下,而且是持續不斷的是兩天的降雨,使得整個山體非常的濕滑,前往山谷的路上都接連摔跤好幾次了。山澗和山頂漸漸有了霧氣,整個天空灰沉沉。低洼的地方積滿了水,大量的雨水從山上流下來形成了好幾條小溪,風景是不錯的,可問題是我沒無心觀看。
在接近山谷的地方有好幾塊大石在坡上,要過去看看能否把設備架設在石頭上,四周都是雜草以及松樹,山澗的另一面卻是很多桂竹。我攀附著小松樹踩在其中的一塊石頭上,看了看四周,視野很開闊,在這裡進行測繪沒有樹木阻擋。可當我準備離開時,腳下的石頭鬆動了一下,心立馬提到嗓子上,雙手趕緊抓住旁邊的小松樹,還沒到我緩過來,天空炸雷響起,剎那間腳下一空,石頭滾了下去,我拉住小松樹跌落在地上,接著滑落把樹連根拔起。「去你大爺「連忙轉身用手抓向旁邊的草叢,真的咽口水都會被嗆,地表的泥土早已經被雨水浸泡鬆散,承受不了我滑落的重力。完了,有可能會泥石流了,心裡在想。我拚命伸手抓住能抓住的一切,終於在滑落一段距離后勾住了一顆比較大的松樹,裡面爬起來就往帳篷方向走去。剛一離開背後轟轟隆隆的聲音接踵而至,上面的大石頭擦著屁股滾下了山谷。
往回走的路上不斷滑倒,我心急如焚,邊走邊喊:「沈輝,沈輝!」,天上的雨又突然下急了,還打雷,奈何我的聲音比不過雨聲雷聲。跌跌撞撞地回到帳篷一看,沈輝都睡得打鼾了,我一巴掌把他抽醒,他騰地一下爬了起來,立馬大罵:「秦風,你他媽的有病啊!」,「快跑啊,大爺!」我立馬轉身往山脊的另一個方向跑,離開這個山澗的範圍。轉頭看了一下沈輝,手裡拿個一個包,不斷地勾住樹枝雜草,跌跌撞撞地和我拉開了一段距離。我吼道:「不想死就把包扔掉!」,嚇得他一哆嗦就放開了還掛在樹枝上的背包。
山澗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知道那邊的山石開始往下塌落,腳下也有一絲的抖動,沈輝就在身後幾米的距離,心早已慌,可求生本能讓我不斷地向前奔跑。「秦風、秦風,等等我,我跑不動了!」「別停下啊!」我轉身道。就在這一轉身看見了一幕差點讓我忘了逃生的場景,樹木、泥土不斷地往山谷滑落,已經快到沈輝的腳下了,四周都是樹木折斷的噼啪聲,還有泥土滑落的轟隆聲。我「靠」的一聲,身體的本能促使我轉身向前跑去,已經不敢回頭看身後。頃刻之間兩邊的樹也向後倒去,我認準了前面的樹木奮力向前一撲,抱住了一顆大松樹,緊緊地閉上眼睛,腦的思考已經停止,心臟卻在狂跳,頃刻之間抱住的樹也接著抖動起來,周圍都是震耳欲聾的聲音。忽然間腳下一空,接著聲音慢慢變小了,還以為自己往山谷那邊跌落,等了一會卻沒有什麼動靜,震耳欲聾的聲音慢慢變小了,但是雨卻未見停歇。睜開眼睛發現抱住松樹的一半已經懸空,整個人已經掛在外面,我用抖著的手腳爬上了另一面的山脊。
躺在地上,已經忘記了害怕,接著眼淚就往外流,已分不清是為天崩地裂的劫後餘生慶幸,還是失去夥伴的悲傷。雨點無情地打落在我的臉上,慢慢洗去身上的泥土,可是再也洗不幹凈我的心靈。可以拉他一把的時候,卻選擇了轉身,在責備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就這樣讓雨淋了一會我爬起來,看了看四周,一半的山坡已經不見了,山谷下面,滾滾的泥水夾雜著樹木石頭往山外奔流而去,勢不可摧。檢查了一下全身,只有一些刮傷,沒什麼大礙,但全身濕透了,雨衣掛在身上。所有的設備,食物都在帳篷裡面,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心想自己要鎮定下來,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把手機掏出來一看,好傢夥,屏幕全碎了,毫無反應,幸好手錶沒壞,已經是下午四點,校對了一下手錶裡面的指北針,還能準確指引,不能繼續留在山上,得趕緊離開。
看好方向後就迷迷糊糊地下了山,當時路已經被泥石流摧毀了,只能到另一邊的跟著泥石流的方向走,雨變小了,心裡很安靜,只想著離開這裡,在林子里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滑到了起來接著走,突然覺得自己好冷,手抖了起來。天也漸漸變暗了,雨也停了,雨水從樹葉上滑下,聲音錯落有致。隔一段時間就點擊熒光按鍵看一下手錶上的方位,確保行進的方向不會出錯。全身都在發抖,又冷又餓。終於在五小時后看見了燈光,出了林子一看,瞬間懵圈,泥石流的已經過去,河溪兩旁的房子都被沖毀,樹木混著泥土橫七豎八地堆在馬路上,房子里也全是夾著石頭的泥土,只有高處的沒有波及,都處都哭聲還有找人的聲音。找了一戶沒有損毀的人家,把情況說了一下,主人家同意讓我留住一晚,這戶人家只有大叔大嬸在家,大叔說年輕的都去城裡工作了,還說以前只是會有山洪,泥石流還是第一次發生,如今看到這樣的災情,除了痛心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大叔把他的衣服借給了我,讓我去洗了個澡,接著我借大叔的手機給公司打了個電話,他們接到電話的時候很震驚,同時叫我安心,明天公司會安排人過來接應,跟著我吃了點東西后昏睡了過去。夢見自己飄在天上,
「秦風,秦風!」我一個激靈爬了起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下午,這公司的人李麗已經趕到,外面有各種的搜救人員在忙碌著。我叫上李麗到附近的集合點找到了警察,把情況如實告知
警察:「好了,我們會組織人員進山搜救,如有信息,會給你通知,你們先回去等著吧」
隨後李麗和我返回到大叔家裡,其中李麗打了很多電話,我一直沒有聽清楚說些什麼,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把魂給丟了。我把自己帶了回來,卻把自己的人格、靈魂留在那片倒塌的山中。
第二天中午,搜救隊拿過來一個背包,說:「我們在谷底看見了這個背包,其他的沒有發現,很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我把背包接過來,當天的情景歷歷在目,各種情緒一下子全回來了,這是沈輝的,當時它掛在了樹枝上,是我讓他丟掉的,如今卻成了唯一的存在。我把包遞給了李麗,她抽泣著翻開,發現裡面只有他的錢包和相機,別無它物。我說:「你把它帶回去給他的家人吧,我就不去了。」她看著我,但我把臉轉了過去,她也知道我的心裡有一道坎。
在村裡逗留了兩天,我們就離開回到了上海,然而我並沒有去看望沈輝的家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沒面見他們,而當時感覺把自己也丟在那一片山林里,兜兜轉轉的沒有找到回來的方向。接著我辭掉了工作,儘管公司的負責人對我的挽留,說責任不在於我的身上,但還是在辭職申請上籤了字。
就這樣我回了廣州,窩在家裡一段時間,那時候晚上經常夢到當天的場景,這坎一定要邁過去,不然生活會很糟糕。隨後我去了一家美國的野外裝備進口貿易公司,把心思都花在工作上,並且在工作之餘不斷的去旅遊徒步,慢慢地組織有了自己的幾個驢友。往後去自我救贖日子裡面,看見過朝聖轉山的人,也拜訪過念經拜佛信徒,感受著他們說的信仰之力,時光中慢慢也得到了釋懷,但每次的打雷下雨都會有異樣的感受。在熱衷於野外徒步攀登之餘,也喜歡到射擊運動場去熱血一把。三年後我帶著一瓶酒,灑回了當時的地方,四周早已經變了模樣,塌陷的地方已經長滿了草木,
可時間從未打算放過誰,它只是換一個方式給你下絆子罷了。慢慢的我就對這份工作感到無奈和失望,主要是一些外國人的驕傲自大,總想突出異國民族自豪感,以及部分階層的玩弄權術,面對如此的工作環境,簡直就是在受磨難。
這天早上我還在對著電腦天馬行空的怎樣進行星際旅行,需要怎樣的飛船等等,一個電話把我拉回了現實。「喂,風子,你最近怎麼還好嗎?哈哈」
我愣了一下,腦海里在回憶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隔了幾秒我才道:「嘿,大博,你小子終於舍我電話了啊,最近幾年跑外星去了?信息電話都不給我來一個,怎麼啦現在,是不是備結婚,放心份子錢我老早準備好了」
「別,我找你可不是這事情啊,這樣,我們約一個時間,我過來找你聚一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