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開口見心
只是最近半年,有些什麼何莞爾害怕和排斥的事,正在悄然發生。
比如每次的諮詢,柯知方總會為她準備一些很合她胃口的飲品和小點心,或者諮詢后體貼地送她回家。
她一開始也覺得這些事情很平常,直到從護士口裡得知,好幾次柯醫生說順路且自己也已下班正好送何莞爾回家,其實一小時后又回到診所坐診的事。
何莞爾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多想,然而現在一向不會亂說話的盧含章都開始調侃起她和柯醫生,未必就是空穴來風。
她不敢抬頭,眼角的餘光卻不經意地掃過面前的玻璃。
玻璃上,一抹扎眼的粉紅色,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顧不得什麼柯知方、什麼貌似有姦情的事了。
何莞爾回頭,果然看到整整五疊百元的鈔票,擺在身後的桌面上。
胖女人喜笑顏開,肥白的手伸過去,手指馬上就要觸到那幾疊鈔票。
一旁的座位上,盧含章悠然品著咖啡與香草冰激凌交纏的苦與甜,聲音更加促狹:「我知道你心虛了。」
不僅沒得到何莞爾的回應,似乎還有一陣風刮過。
心裡有不祥的預感,盧含章一轉頭。
果然,身邊的座位已空,幾米外卻傳來驚呼。
她忍不住扶額,一陣無奈:「又來了。」
何莞爾站在圓桌旁,右手箍住胖女人的手腕,眼裡是壓不住的怒火,而對面的男人下意識地站起來。
何莞爾借著居高臨下的優勢,一手按在他肩頭,將他輕輕他推回了座位。
肩頭傳來巧妙精準的力道讓男人愣了愣,幾秒后,他再度起身,弓著背手扶在桌沿上,神色異常警惕,剛要發力卻又半路收了回來。
眼前的女孩身材窈窕高挑,眉眼深邃精緻,眼角微翹帶點粉暈,唇瓣的輪廓深刻曼妙。皮膚光潔如玉,右眼角下方卻有小小的一顆淚痣。
她黑髮束成高高的馬尾,簡單的髮型和硬朗的白衣黑褲,也掩不住的嬌艷明麗。
似乎從沒在大街上見過如此驚艷的一張臉,男人有一瞬的失神,一下秒,就想到了在年曆畫里看過的毫無瑕疵的美人。
他緊繃著的肩膀鬆了松,視線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心裡琢磨著,這樣出眾的美女,應該不至於當街搶劫的。
被何莞爾箍住手腕的女人已經開始尖叫:「你幹什麼?搶錢嗎?」
尖利的聲音一下子引發騷動,咖啡廳里穿著綠圍裙黑圍裙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其他的客人停止交談,視線集中到他們這桌。
何莞爾依舊牢牢箍住那胖女人的手,折過臉注視那男人,問:「反應很敏捷,你剛退伍不久吧?」
男人耳根有些發紅,錯愕地點點頭。
「難怪,會被這幫人盯上。」何莞爾一邊說,一邊放開那女人的手,退開一臂的距離,「你把你的錢收好,她想賣給你的是網上一堆不值錢的數據。」
察覺到來者不善,胖女人馬上拍著桌子,聲音震耳欲聾:「你懂什麼?我們投資的是虛擬貨幣,新類型的投資!」
「虛擬貨幣?」何莞爾冷笑,「維特幣代碼不開源,記賬不去中心化、發行不限量、交易不透明,所謂的動態投資就是發展下線獲取回扣。你說這叫投資?我覺得,應該叫傳銷、非法集資更恰當。」
胖女人有一瞬的心虛,卻馬上擰著眉頭聲音更大:「我們的股東里可有牛津大學的法律碩士、經濟學碩士,銀聯都認可維特幣,首富和他的員工都在買!你是什麼東西?不懂就少來管閑事!」
何莞爾揉了揉耳廓,有幾分不耐:「貪心不足的人奢求不切實際的回報,被人當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也許是閑事,但退伍軍人的安置費你們也要下手,我覺得這不是閑事了。」
男人聽出點端倪,面露懷疑地看著胖女人:「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傳銷什麼非法集資?不是說和比特幣一樣嗎?」
胖女人轉了轉眼珠,連忙笑道:「沒事,沒事,他們不懂加密貨幣的原理。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解釋,或者你跟我去上幾堂課,馬上就清楚了。」
何莞爾深吸了口氣,忍住想要揍人的衝動。
她一開始還假想過這女人只是被洗腦了身不由己,可看她的表現,顯然對自己在賣什麼心知肚明。
她順了口氣,對那男人說:「這位大姐剛才告訴你每天都看到的賬面利潤在漲,你可以讓她親自示範一下怎麼把賬面資金變成現金提出來。」
她頓了頓,轉頭盯著那女人:「你剛才沒有告訴他一天只能賣幾個幣的限制,五萬的投資得賣一兩年,到時候,你口裡的專家教授始作俑者,只怕早就捲款跑人了。」
周圍的一圈看客開始議論紛紛,幾個好事者已經起鬨讓那女人示範提現金的操作。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胖女人滿面通紅,支支吾吾起來。
盧含章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她掏出一張名片擺在桌面,指尖輕點著名片上的「律師」二字,沖那男人一笑:「需要法律服務嗎?我可以幫你。」
何莞爾得了提醒,乾脆掏出兜里的工作證甩在桌面:「我是《山城商報》》的記者,這類型的詐騙見得很多,你如果不信我的判斷,也可以報警。」
眾目睽睽之下,胖女人落荒而逃。
那差點被騙的男人局促地連謝謝都沒說,收好自己的錢就匆匆離去。
圍觀的人潮水一般退去,盧含章一手拉著氣鼓鼓的何莞爾,一手捲起桌面上的名片和證件,笑著說:「走吧女俠,吃火鍋去!」
從古至今,慶州這座城市的特色都很鮮明,就如它的代表食品火鍋一般,包容、奔放、熱情又豪爽。
據說這城市的火鍋店早就突破三萬家,黏膩潮濕的空氣里混著陣陣熱辣的椒麻香,已經成為這城市最富有特色的標籤之一。
跟著何莞爾穿過幾條小巷,又經過爬坡上坎的十幾分鐘,盧含章提著墨綠色的長裙,氣喘吁吁:「還要多久?」
何莞爾回頭看她,桃花眼裡瀰漫著一片朦朧的笑意:「走過多少次了還記不住路?馬上就到。」
她們的目的地是一家開了幾十年的老灶火鍋,何莞爾隨口一說的馬上,則讓盧含章走了十多分鐘的路程。
五點鐘,火鍋店已經人聲鼎沸,也還好時間尚早,何莞爾和盧含章搶到了最後一桌。
點菜時,盧含章叫來服務員指著菜單上的「黃喉」二字,問:「豬還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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