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黎明之前(一)
就在卡卡西研究怎麼逃出升天、裕里用自己的方式探查事情始末的時候,在地底深處的某個類似研究所的地方,根部中的醫忍們正在分別給兩位受傷極重的火影做治療。三代目火影猿飛日斬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的凌晨時分。他一醒,便有醫忍進來給他做檢查,確認他雖然沒有恢復什麼戰鬥力但卻已經可以勉強走動后,一小隊根部帶著他走出診療室,拐到另一邊的一間密室里。
在中途穿過寂靜的石制走廊時,猿飛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等到了地方,他果然看見自己的老對手志村團藏正背對著他坐在密室的中央。這間房間布置得其實和火影樓里的會議室並沒有多大區別,這時一張矮桌放在正中,桌上已沏好一壺茶水。猿飛走到團藏對面坐下,然後發現連他用慣了的煙斗都已經被取來放在右手邊的位置。
他沉默地點上,心中將事情轉了一圈,肯定地說:「你早就盯上宇智波家了吧。」
團藏給兩人倒上茶,與平日的咄咄逼人不同,他心平氣和地回答:「是的,比你知道的更早,在玖辛奈事件剛結束時就埋下眼線了。其實他們這次的反叛是在聽說波風水門戰死的假消息時就開始準備了,只可惜水門之死只是個局,等到又知道四代目沒死的時候,宇智波反叛的各種準備都完成了,可以說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就是你一心關注在戰後重建的事上沒騰出手來才沒發現,給他們挑了個好時機差點成功。」
猿飛抽了口煙,問:「那現在他們的人呢?你準備怎麼處理。」
「現在還關著。」團藏回答,「他們的血繼界限很有價值,我在讓人研究。但今後木葉不會再有宇智波這個姓了。」
猿飛又抽了口煙:「想必到了這時候,你也不必再考慮我的意見。說吧,你還想做什麼。」
團藏看著他,好似兩人之間歷時數十年的爭鬥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他直接地說:「木葉需要新的發展策略了,我是想和你談談交割的事。」
猿飛知道他所說的策略是什麼,他們在戰後會議上就這個問題爭吵過無數次。相對於溫和的猿飛水門一派認為的戰後急需發展民生恢復經濟,團藏則是典型的主戰派代表人物。他認為木葉應當延續戰時條例,集中資源發展軍備,以期在日後效法初代當年一統忍界。
「那麼你是說由你來做五代目?」猿飛問。
「是。」團藏直言不諱地承認,「除了許可權交割外,還有火之國大名的任命書。如果有你協助可以節省很多時間。越快開始改革對村子的未來越好。」
「不可能的。」猿飛打斷他,「有波風水門在,木葉並不需要新的火影。大名也不會承認的。」
團藏的聲音拔高:「波風水門只是當年形勢所迫所推出來的人,而這次的事情正說明這是一次失敗的嘗試!木葉需要改變,需要現在就改變!再採用你們這種被動挨打的軟弱政策只能導致村子越來越衰敗。」
猿飛搖頭:「他早已經成長得足夠獨當一面了,只是年輕人還是需要更多歷練的,團藏,現在時代不同了,你得承認戰爭已經結束了。」
話到此處兩人都是不肯讓步,一時間沉默的氣氛在房間中蔓延。
變故就在這時候陡然而至。
起先是整個房間微微震動了一下,這震動小到只有桌面上的杯中茶水泛起幾圈波紋,若不是兩人俱在沉默之中甚至可能都沒法察覺。猿飛並沒有因此意識到什麼,團藏卻皺起眉頭,因為他知道兩人所處之處深在地下百米,能波及到此處的必然不是什麼小事。他招手讓角落裡護衛的一名根部上去地面探查一番。
這時候,更大的震動襲來了。
整間密室都在劇烈地抖動,桌面上茶杯瞬時傾倒,天花板上簌簌往下掉著石屑,東邊牆面上甚至裂開一條半米寬的裂縫,露出後面的走廊。這一回所有人都意識到出事了,團藏把查克拉聚集到腳下才能勉強在這如同地震般的晃動中站起來。
他分出幾人示意他們看著猿飛,自己則帶著其他人往外走。
一片震動中,對門坐著的猿飛看到團藏在門邊停下腳步,站了幾秒鐘的時間,接著表情漠然地對留下守衛在門前的兩名根部吩咐了一句什麼,最後,猿飛看到他的這位老友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走出門去。
——
潛伏在村中的裕里更加直面了這場敵襲。
彼時她已對事情始末有了大致的了解。她先是花了點心思從幾個類似丸子店吉田老闆這樣的木葉熱心居民那裡了打聽那天晚上的大致情況,別看這些人只是普通居民,經歷了這麼多年戰爭的驚擾,他們對村子里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特別門清,雖說接觸不到核心,但那些表象也足夠裕里做出推斷了。然後她把打聽到的和自己前後看到的結合起來捋順,頓時就猜得了□□不離十了。
意識到有敵人入侵的時候裕里正在探查同事們被扣押的所在,她甚至已經明確圈定了火影樓後面的一處地方,只因那裡守衛森嚴她還沒想好怎麼潛入。她藏在街角的陰影里暗暗盯著那邊的守衛和暗樁,默數那幾組人換班的時間,暫時還沒窺得什麼破綻,這時候一個巨大的衝擊波突然襲來,將她前方不遠的火影樓炸成了碎片。
有敵人無聲無息地潛入了木葉村,這種事在往日看來簡直是不可能的。即便在深夜,在敵人的第一波攻擊到達之前村子里也應該已經響徹了刺耳的警報聲,但此時除了連續不斷炸響的轟鳴,什麼也沒有,裕里甚至一時間都不能判斷敵人身處的位置。
她還想著隱藏自己的事,從最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路線攀上街道側面最高的建築物,伏在樓頂向四面看了看。視野並不是很好,只能看到村子里有六七處地方都在冒煙,建築物破壞的爆炸聲不斷,煙塵中隱約能看到幾個穿著黑色袍服的人影,黑夜中若隱若現紅色的雲,敵人的著裝讓她聯想到了告別數日的老隊友。
裕里在去救人和先解決入侵的敵人之間猶豫了十幾秒,但就是這點時間村子里被破壞的範圍已經飛快得擴大。裕里能看到不少普通忍者也有暗部趕向幾個戰場,但似乎並沒有形成有效的防禦。最終當她看到之前緊盯著的關押地守衛們並沒有離開時,裕里轉身跳下建築物向幾個敵人中看上去破壞力最強的那一個奔過去。
她的速度很快,但在途中穿過一座空空蕩蕩的小公園時,裕里被人攔住了去路。
今夜的月光很暗,裕里路過的這小公園裡只有一盞路燈,且那燈光隨著周圍的炸鳴聲不斷閃爍好似隨時都會熄滅。那人剛出現在公園那一頭時只是一道黑色的影子,但裕里好似預料到了什麼那樣停下腳步。她看到來人從陰影里走出來站在路燈下,忽明忽暗的燈光照亮他的臉。那是個穿著一身黑底紅雲袍子的青年人,一頭微卷的棕色短髮,熟悉的眼睛里閃爍著讓人感到陌生的光。
那是川島司。
裕里並不奇怪他會出現在這裡,從重遇以來看到他的這身制服,她就知道司現在和入侵村子的那些人是一夥兒的。雖然並不是太想,裕里還是在半秒內就擺出了迎敵的姿態。
但老隊友並沒有對她出手,他好似就是在這裡等著她那般開口問道:「裕里,你有想好是否要和我一起走了嗎?」
裕里的呼吸滯了一下,但在她給出答覆以前,川島司又開口了,他有些局促地說:「裕里,你記不記得當年的事?十年前吧——真是巧合——那正是在這個小公園裡發生的事,那天我對你說我喜歡你……那時候你說我們還小,那麼現在呢?」
有那麼一瞬間,裕里在這個穿著曉袍的青年川島司的臉上捕捉到了和記憶中的男孩子臉上一般無二的羞澀表情。然後她回憶起當年的那日里這縈滿月光的小公園。那時被男孩子表白時的心情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她知道自己那時心中一定滿是老師的影子,而現在……
裕里抬起頭,只能對他說,「抱歉,我不能。」
川島司和那時同樣明亮的雙眸暗淡下來,但他並未放棄,他說:「即使並不喜歡,也請和我走吧。」
裕里有些焦躁得搖頭,周圍的爆炸聲還在持續,越過川島司和環繞公園一圈的矮樹,她能遠遠地看到自己之前的目的地那裡有個穿著曉袍的男人憑空站立在天上,一群木葉忍者向他攻過去但都收效甚微,裕里並不想在此時和老隊友糾纏,她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她想去那邊戰場看看、去做些力所能及的抵禦。
但老隊友仍舊攔住了她,裕里只得暫時放棄,去聽他的理由。
「小村裕里,你看起來很累,」川島司走近了兩步,只是認真地看著她,「從我們上次見面起……不,也許是從小時候到了木葉以後開始,你就給我一種感覺——你很孤獨,裕里。你有弟弟,有同組的同伴,有老師,有同事有那麼多認識的人,但你的內心裡,此刻好像並沒有人和你站在一起。你小時可能還好,但到了現在,你太理智了,太堅強了……所以你看上去真的很疲憊,你需要休息。你的狀態……看起來就和奈亞老師最後的那段時間裡一樣。」
裕里吃驚地看著川島司,一時間並不能言語。她的理智讓她否認,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川島司說得沒錯。
「是什麼讓你如此呢?」川島司頓了頓,然後像是自言自語那樣接著說,「我認為是木葉。它設置了太多的條條框框將你束縛,又以責任的名義讓你背負上枷鎖,所以只要仍在木葉你就並不自由。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離開,只有甩掉了那些不必要的負重,你才能獲得靈魂上的自由和平靜。」
有一瞬間裕里有點動搖,但在兩天前醒來的那個清晨、在她勸弟弟小村展認真選擇不要被他人所左右的那個午後,她已經清楚地知道她只是木葉的忍者小村裕里,時至今日,她已經選定了一條自己認定是正確的道路,並將一直走下去。
見川島司急切地還想說什麼,裕里打斷了他,以避開那些讓她感到窘迫的思考。她說:「我不會走的,你就是來問我這些事的嗎?」
川島司看了裕里很久,最終就像是他當年並沒能成功說服奈亞老師那樣,他此時此刻也並不能說服小村裕里。片刻之後,他回答了裕里的問題,「不,我們是來複仇。」
這轉折讓裕里呆了呆,但她居然感覺時光又回到了二十八班還在的時候,她們只是在像往常一樣就某件事情進行討論。所以她收起戰鬥姿態十分平靜地問:「雖然我們以前生活的村子被木葉和沙隱的戰爭破壞,但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你想怎麼報復?破壞木葉嗎?殺了所有人?」
「是為了其他的事,」老隊友也耐心地解釋,他指著裕里先前看到的那個站在半空的男人說,「那是組織的首領,幾年前他最重要的同伴在本應是和平談判的時候,被雨隱的山椒魚半藏和木葉的志村團藏合謀殺害了。他這些年積蓄了力量,前不久已經解決了雨隱的半藏,然後時機正好,就來了木葉。現在的木葉剛解決外敵又來了內患,正是最弱的時候。」
「那麼你?」裕里這麼問的時候,不由就想起了曾經看到的幻術里雨隱村永不停歇的雨。
「是為了奈亞老師。」川島司回答,「那次事件是一切的開始。」
裕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回憶起老師最後那段時間的瘋狂忙碌和幻術中的那些見聞。當年老師便是在參與了這個秘密行動以後,就一直被監視起來、受到猜忌、最後到達了那樣的終結的。但裕里還是說道:「老師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他當時清楚自己經歷的事,並且早就做好了覺悟。事實上……他是為了保護我們戰死的,他不會希望你以這種方式報復。」
沉默籠罩住兩人。
恰在這時村子里終於想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川島司回頭向戰場那裡看,十多個根部成員出現在那邊建築物的廢墟頂上,而帶隊人正是他們剛剛提到的團藏長老。瞬間更多的爆破聲響起來,先於意識之前裕里已經向爆炸的方向跑,因為她知道警報是一種信號,普通村民們也會開始隨之組織緊急避難,而她一定要去幫忙。
「你又想做什麼?」川島司攔住她,彷彿有所預感那樣問她,「你又有什麼危險的計劃?就像我把你從河裡撈起來的那次一樣,你本來可以有無數次見好就收安全逃生的機會,但你就為了這個牢籠一樣的村子,居然做到了那種地步……這次呢?」
裕里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她把收起來的苦無摸出來。
「這就是忍者啊,司。」她輕輕感嘆,「這個村子給了我太多,是我根本不可能割捨得下的。無論枷鎖與否,責任就是責任,不可以推脫。你也知道我的夢想吧,我想看著和平的新時代的到來,怎麼可以在觸手可及的時候被破壞掉?況且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做好了覺悟。」
裕里的全身都緊繃起來,隨時可以出擊,她最後問道:「畢竟我們現在是敵對的,所以你要先和我打一場嗎?」
不。川島司無聲地說著,默默地讓開。在他叛逃時沒有、重遇時也沒有、只有在此刻,川島司才正真地意識到曾經木葉四十二年第二十八班的兩個成員已經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但都為之堅守的道路。
兩者背道而馳。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心平氣和地談話了。
但在最後,擦肩而過時,裕里仍沒忍住對司的背影說:「小村展可能會去找你,到時還請麻煩代為照顧一下。」
老隊友也乾脆地回答說,「好。」
——
頭頂月光黯淡繁星滿天。
小村展飛快地穿出一片樹林,兩天來的奔波讓他滿身狼狽,但此時少年眼中神采奕奕。他身處小山丘的頂端,夜幕籠罩下的一座城池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小村展仔細辨認了片刻,終於確定了目標所在。
和離開時對姐姐說過的一樣,這種時候他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這些天他已經做完了一件,現在是第二件。小村展用和來時一樣快的速度飛奔下小丘,幾個閃身躍上城牆。他在連成片的屋頂上疾走,奔向城裡那座最高的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