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殺雞儆猴(1)
?穆清將手裡的冰蠶絲遞給凌穎夕,「我還有事,不便多留,三日後我便來接你。」
後天便是老夫人的生辰,再給凌穎夕一天時間準備,想來應該足夠。
凌穎夕不是婆婆媽媽的人,這一點穆清倒是明白。
習武最忌諱的就是心有所屬,無法靜心,得將事情打點完不是?
凌穎夕微微頷首。
這一夜,夕影軒燈火通明。
凌穎夕面前放著一扇一人高的屏風,她的手下正縫著一棵柳樹上的枝葉。
璇兒則整理著絲線,她看向凌穎夕,眼中閃過驚艷。
屏風上只有一個還未綉完的柳樹,但卻繡的栩栩如生,那幾片掉落的葉子好似在翻滾飛舞,而葉子精緻到莖梗都能看到,細細的長枝似在隨風飄動。
這是一副雙面屏風,前面是未完成的柳樹而後面依稀能判斷出是屋檐。
凌穎夕女紅一絕,即便是皇宮綉娘也未必比得上她。
「小姐,先休息會吧?」
璇兒將一杯水放到凌穎夕面前。
「無妨,你累了就下去吧。」凌穎夕沒有抬眼,依舊在綉著這棵茂密的柳樹。
璇兒搖了搖頭,又反應過來凌穎夕看不到,又說:「璇兒不累,璇兒留在小姐身邊幫忙。」
凌穎動作一頓,她看向璇兒,笑了笑,「罷了,你要留便留吧。」
這丫頭不但死腦筋,還喜歡胡思亂想,總是曲解她的意思。
璇兒呆了呆,小姐笑容好美,美得想像……誤入凡塵的仙女。
「小姐,你真美。」一句由衷之言,逗笑凌穎夕。
「那,是有多美?」凌穎夕想要逗逗璇兒。
璇兒這傻丫頭歪著頭想了想,「嗯……大概是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凌穎夕淺笑,眼中戲謔意味漸濃,「璇兒何時變得如此有墨水?」
璇兒小臉蛋紅了紅。
晨光熹微之時,凌穎夕綉完最後一針,便看見璇兒趴在桌上睡熟了。
這丫頭手上還握著絲線,袖口處還扎著一根繡花針。
凌穎夕走了過去,將那根針拔了出來,丟回籃子里。
她本來想將絲線也丟籃子里的,不過絲線纏繞在璇兒的手上,解不出來,索性也就隨她了。
凌穎夕將披風蓋在璇兒的身上。
璇兒瘦的可憐,好似全身上下只剩骨頭,她的脖頸處青紫發黑的勒痕,醒目而刺眼。
凌穎夕心口一痛,素手成拳,手指有些泛白。
這丫頭能忍,所有委屈永遠都是憋在心裡。
可她怎可能不知道?
她一個二小姐,都不受待見,作為她的丫鬟,能好的到哪裡去?
凌穎夕蔥白的指尖輕輕撫過璇兒脖頸后的勒痕,這丫頭只有十一二歲,正是長身體之時,卻……
璇兒身體顫了顫,她起身看到凌穎夕,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小姐,你怎麼……」璇兒往後縮了縮,似是要躲避什麼。
「我的月銀是多少?」凌穎夕問道,語氣平靜的異常。
璇兒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個少的可憐的數。
凌穎夕眼中散發著冷意,「呵。」
她轉身正要出門,便被璇兒拉了回來。
璇兒小臉慌亂而害怕,「小姐要去哪?別去賬房,他們……」
凌穎夕看了一眼璇兒的手,乾脆拉著璇兒一起出門。
這一路上,璇兒不斷阻撓,但依舊被凌穎夕拉到賬房。
踏進房門的時候,璇兒才小聲的說:「月銀是二夫人剋扣的,小姐我們……」
「就是因為是二夫人剋扣,所以我才更要來。」凌穎夕不以為然。
「可……」璇兒依舊唯唯諾諾。
凌穎夕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璇兒,推開門進去。
這一響動驚擾了原本忙碌的賬房。
管家嚇了一跳,看清來人,立刻氣焰高漲。
「二小姐你怎能私闖賬房?這個行為可是要被罰的。」管家嘴上依舊喚句二小姐,眼中不屑與厭煩絲毫不掩飾。
凌穎夕眸子冰冷,她噙著冷笑。
這管家打理這府近二十五年,資質頗深,地位僅此於老夫人,凌丞相之下,幾乎於二夫人平起平坐。
人一旦發達了,自然也就開始揮金如土,風流成性。
花樓,是他們的必經所。
管家也曾娶過一任妻子,不過竟被他活活玩死。
再後來,管家乾脆不娶,為的就是逛樓的時候無需記掛其他。
凌穎夕隨便拖了把藤椅移到中間,坐下。
「管家剋扣月銀,不是更應當罰么?」凌穎夕聲音清冷慵懶。
管家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後一臉無辜。
「二小姐莫要冤枉了小的,二小姐的月銀都是照常發的,應是送到二小姐手上時被某個不懂規矩的下人拿了。」
凌穎夕心中冷笑。
不愧是她那好爹爹的狗腿,三言兩語就撇清關係,嫁禍於人。
「是么?府上的規矩難道管家沒有說清楚么?」凌穎夕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扶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前世身處亂世,玩弄權利,凌穎夕有的事辦法對付這種不聽話的下人。
敢騎在她頭上的,還未出生!
幾個下人不免有些尷尬。
管家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到底是個人精,依舊接的下去。
「小的定會揪出那不懂規矩的下人,嚴懲不貸,殺雞儆猴。」
管家此話一出,那幾個下人不約而同的臉色一變。
這世道,下人的命就如畜生一般低賤,他們絲毫不敢懈怠,生怕被抓到做替死鬼。
凌穎夕唇角一勾,打量著管家。
管家被凌穎夕看的毛孔悚然,依舊挺直腰板。
「一月的月銀就是三十兩,兩年便是七百二十兩。」凌穎夕不緊不慢的說道。
「除去到手的,還有六百五十兩,一個下人身上藏著這麼多銀兩,」凌穎夕聲若銀鈴,卻冷若冰霜,「作為管家卻沒有發現,著實是失職。」
管家浮腫的臉部微微發顫,心裡湧上一種不好的預感。
原本這二小姐唯唯諾諾,從不反抗,就算是大夫人去了,二小姐也敢怒不敢言。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這位,伶牙俐齒,頭腦清晰,一語驚人的女子,真的是二小姐?
這不單是管家的內心想法,更是除凌穎夕外,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府上有規定,普通下人失職只扣除半年月銀,管家可要扣除兩年的月銀。」
凌穎夕戲謔的看著管家。
她說的有理有據,令人無法反駁。
「包庇罪更要扣除一年,那就是扣除三年的月銀。」
聞言,管家面上雖平靜,內心卻已經心煩意亂。
他揮金如土,每夜都在花樓里yu仙yu死,斷了經濟來源,就如斷了他的命。
凌穎夕捕捉到管家眼中閃過的慌亂,心中諷刺更甚。
管家想了想,正打算遣走下人,對凌穎夕使些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