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梨麟坊相殺溯當年
?論輩分,白莞應該是當今彼閻洞洞主白匙的奶奶了,與明虛道長是一代人,當年武林崛起,各門派在朝野之外,江川之內,創造了一片國中分集勢力的地方,彼此相互交融在江湖之中。
無論是武林盟主的迭主,還是各門派之間的明爭暗鬥,都是江湖這片青山綠水裡不變的規律,就像河水一直向東流一樣,只不過每個攪和在這方風雲里的人拿捏把玩的是生死,於是乎,有謀略有膽識的人,就能渡過這片縹緲無垠的江河,命數不好的,只好被擠下船,喪命於這詭譎廝殺,弱肉強食的江湖。
梨麟坊一次迭主,也不過是最平常的一次照例選舉武林盟主的時候,也是江湖裡又一場爭奪興起的時候,可這個事之後,卻總是隱藏許多人們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也就是江湖客聞謀生的門路。
暗地裡的籌謀手段,生死賭局。
「道長可是願意?」白莞將銀鳳鐵收入袖裡,走到明虛面前。銀鳳鐵是由一根銀鎖鏈系制的抓爪,爪頭是銀制的,雕籠如是鳳爪,若是抓住敵人肢體或者皮肉,這邊輕輕的拉著繩索一扯,就能將其扯斷或撕裂,極其兇狠的武器。當時的溢華亭還不是老不闞執鐵(掌門),而是不毛山,即老不闞的師父在世,不毛山是個善惡不分的老傢伙,做武器向來只收銅錢不看人,而且做出的武器從來都是鋒利兇狠,殺人血腥的冷器。
「敗類。」明虛悶哼一聲,拂袖就要離開。
白莞上前一步:「道長難不成,忘了之前的事嗎?」
白莞謂如今彼閻洞洞主白匙的師祖,當時可謂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如今這美如春日不忍融的白雪的白匙也差她幾分。
明虛腳下一頓,見他背影微微顫了一顫,冷笑一聲,離開了。
白莞的笑意猛然消失,搖曳的燭光在她眸里成了妖妖野火……
原來前幾日,白莞在與玲門門主高善,風雨閣林商,半惹囚獨孤闊在梨麟坊的綺芳室談論事情,卻被路過的明虛聽見,明虛聽到了獨孤闊的聲音。
這個玲門,其實就是江湖謀士集團,相傳是當年朝廷二皇子的門中大謀士高陽瓴所創。高陽瓴身為當時被稱天下第一謀士的才女,肯入座二皇子身後席,定是有旁人難以了解的理由。她與二皇子步步為營,環環相扣,在奪嫡路上奮力前行,最終,她用雙手,將二皇子扶上太子之位,可二皇子心存鬼胎,聽信讒言,認為在身邊放著一個太聰明的人太危險,用不著的時候,只能將其殺掉。高陽瓴推測到了二皇子的詭計,十分寒心,最終脫離了朝廷,隱入江湖,廣收弟子,教授謀術,逐漸趕超當時江湖謀士第一集團天下花,最終穩坐點子門派第一把交椅,可門中有一規矩,永不涉朝局。
「此事我半惹囚並沒有打算干涉,半惹囚向來保持中立……」
「您應當想想其中的利益。」
想來也是白莞聽到了門外的動靜,頓聲啞然。
等她打開門時,就見明虛若無其事的走遠了。
白莞站在原地,搓了搓手裡的白色粉末,皺眉。
這日上午三桿,武林爭霸開始。經過幾番車輪賽,輪到了白莞與明虛對抗。
「道長,真是要失禮了。」白莞莞爾一笑。
「哼,奸佞小人。」
「每一個可恨的人都有可憐之處啊。」
「無量天尊,凡俗之欲,真是罪大惡極。」明虛一掃拂塵,閉目念咒,緊皺的眉頭裡流露出對人心的無奈和傷感。
白莞冷笑,伸出袖裡的銀鳳鐵:「是嗎?你一個從出生就念無量天尊的臭道士又懂什麼是凡俗之欲呢?」
正這時,銀鳳鐵就因她借力一丟,而直衝向明虛的頸部。明虛一閃,躲了過去,迅閃之勢將拂塵別進腰間取出佩劍,「乒!」的一聲,兩個鐵器碰撞生音,瞬間升起火花。
而這邊,白莞輕轉手腕,運氣一竄,繩索纏住了明虛的劍身,圍觀者頓時嘩然,認定明虛的劍必定斷身了,可明虛將劍一壓,腳蹬鐵爪,將劍抽出,之所以他不敢用手,還是因為銀鳳鐵上定是有毒,小偷都愛刷陰招,這可是竊娘啊。
白莞見此,氣的雙頰緋紅,用腳觸及自己的武器,分明玷污了她的銀鳳鐵。她將手伸入袖中,用銀鳳鐵抓住他的袖子,向前一拉,明虛就不得自控了。
只覺得等眼前的煙霧散去,白莞已經先逃走了,跑進了前方一片幽綠深邃,煙霧瀰漫的竹林之中,只在竹林深處,可以捕捉到一絲她白衣身影。
他整頓衣衫,跟了過去……
穿過竹林,頭頂沒了密集的竹葉枝幹,才發現太陽已經西斜了,他追著她,他追打,她逃竄,直到夜幕降臨,白莞逃進一處人聲嘈嘈鶯語燕舞的煙花之地,消失不見。
明虛將劍收回劍鞘,看著那紅燭燈籠輝映下的門匾:月紅樓。
「這可不是你們清修之人該涉足之處啊。」鴇母縴手執扇,半掩玉面,翩然抬足出門,紅色紗裳交領隱露頸骨,眼神迷離嫵媚,卻不輕挑幼稚,反而正有年韻,縹緲如仙。
「請問姑娘可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進入了此地?」明虛打禮。
女子笑聲如鶯,婉轉嚶嚶,她顰顰眉目:「進出這裡的都是男子,何來女子呢?」
「請問有沒有?」
「沒有。」說完,這女子放下蒲扇,輕步走下,舉止有禮雅庄。
「不如這樣,我領著道長進去找找如何?」
……
「事情就是這樣的,其他的,我確實不知。」明虛看著正跪坐在妝台前畫眉搽粉的女子解釋,眉目慌張無措。
女子站起身來,轉身向明虛走去,眼角略微上挑,狡黠魅惑:「哦?還有昨日你在這說的話呢?」
說著,女子忍俊不禁,是白莞!
明虛正後怕,就見白莞掏出袖裡的銀鳳鐵,向他緩步走來:「凡俗之欲?你也只是個只會背禁咒的傻道士,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她愈加逼近,眸子里的煙雨就愈加洶湧澎湃,兇惡難控。明虛正處下風,節節敗退,後退最後,頭一下往後一仰,胃就開始痛起來……
他被燈火刺的睜不開眼,只能感受到嘴裡滿滿充斥著苦辣和糧食發酵后的香甜滋味,還有耳邊尖細甜膩,又混亂聒噪的女人聲音,眼前的那些重重疊疊的模糊的輪廓,也是恍恍惚惚,白紅繽紛,嬌媚年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