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喜歡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更何況緋璃每日見著七妄，心上的歡喜便會多一分，而她的惶恐也與日俱增。

七妄每日要行三件好事，方從大殿回來，便看見緋璃端坐在桌前執筆認真地摘錄著，心下欣慰，走近一看卻是無奈失笑：「緋璃，你怎麼全寫了我的名字？」

七妄好笑地看著字，便不曾注意到緋璃聞聲時猛一顫抖，連手下的筆也不穩了，拖了長長一筆毀了滿紙的齊整。

「怎麼了？」七妄被這一筆嚇了一跳，放輕了聲音：「我嚇著你了？」

「我，」緋璃搖頭，挽起一抹笑：「七妄，這字毀了。」

「嗯，可惜了。」七妄點頭。緋璃的字跡與七妄相似，但字如其人，比起七妄的字跡多了幾分頑皮，時常收筆時下意識一彎，像極了她靈慧狡黠含笑的唇角。

而今日這些字，端端正正，未曾有半分頑皮之色。

也是難得。

七妄調侃道：「難得見緋璃寫這樣端正的字？」

「七妄本就是這樣端正的人。」緋璃呢喃，目光遊離在字跡上，七妄不曾發現，她每每寫「七妄」時，便會下意識地鄭重起來，七妄這般好的人，她寫字時便總想寫得更好些。

七妄聞言含笑，俯身吹乾筆墨，把紙張細細捲起后問緋璃：「那緋璃可否將墨寶贈予七妄？」

「咦？」緋璃微愣，而後嘟嘴：「哪裡是墨寶，」眼睛卻是早就染上了笑意。

七妄跟著笑，心下卻鬆了一口氣，他覺得緋璃方才似乎有些不開心，現在總算是笑了。

當著緋璃的面將墨寶細細收藏后，七妄才說本來要和緋璃說的話。

「緋璃，你想家嗎？」

「七妄？」緋璃圓了眼睛，「你要趕我走嗎？」

「緋璃怎麼會這般想？」七妄發覺近日緋璃總是害怕他攆她離開，她的不安竟是未曾消減過，七妄解釋：「中秋節快到了，闔家團圓的日子，我想著緋璃興許會想家。」

「原來是這樣。」緋璃鬆了一口氣。

「緋璃！」

緋璃抬頭，此刻的七妄十分嚴肅，對著她時一向柔和的臉板了起來。

見緋璃怔愣，七妄又放柔了表情：「緋璃可是有心事？」

「那，是我讓緋璃不安了嗎？」

「七妄。」

「雖然與緋璃談過，每個人都應有保守自己的秘密的權力，但七妄好像貪心了，」七妄揉了揉緋璃的發：「自從緋璃回來，七妄很開心，雖然緋璃成了女兒家，比起往日里的親密，總要注意些距離。七妄依舊很開心能見到緋璃。」

「七妄。」

「七妄不曾見過家人，可如了見說的，虛空寺便是我的家，師父，師叔伯，了見他們」說到這裡七妄看著緋璃，唇角的笑容愈發溫柔，「包括緋璃都是我的家人，七妄自幼與男孩們待在一處，不曾與女孩玩鬧，能有個妹妹，七妄很開心，卻也有些踟躕。男孩皮實好鬧，女孩柔軟敏感，七妄也會擔心是否做的不妥當讓緋璃不開心了。」

緋璃張嘴欲開口，七妄卻是眨眼，繼續道：「七妄很喜歡緋璃。緋璃是七妄第一個朋友，也是第一個對七妄說喜歡的人。」

七妄回憶起初見那個小少年眉眼彎彎，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對著他說「因為我喜歡七妄呀！想和七妄做朋友！」的模樣，心下愈發柔軟。聲音愈發溫柔，紅暈悄然攀附到他的臉上，不斷蔓延。

「你問我不是應該回答你說喜歡你，想和你做朋友那時我太過害羞，只回答你我們是朋友。緋璃，我欠你一句回答，我是喜歡你，想和你做朋友的。」

「所以，緋璃，七妄不會攆你離開。像我這般木訥呆板的人才要擔心緋璃某日厭倦了不再想和我做朋友了。」

說到這裡，七妄的耳朵已經紅得鮮艷欲滴了。

他感到自己的臉很燙，目光也想要移開。可他知道，緋璃需要他的肯定。

七妄鮮少與她說這麼長一大段的話。

他的聲音溫和悅耳，唇角的笑意溫柔又寵溺，他的眼睛里澄澈倒映著小小的她。

他擔心著她呢。

七妄說在意她呢。

七妄說喜歡她呢。

揚起唇，緋璃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而後挑眉笑得狡黠：「吶，七妄你耳朵都紅了！」

「轟」得，七妄只覺得羞到不行！

緋璃卻是不依不饒：「呀呀呀，七妄，你臉也好紅，呀，更紅了呢！」

七妄連忙偏過頭不肯和她對視。

「別呀，七妄你彆扭頭，我都看不見了！」

七妄羞惱：「站著！」

「別呀，好難得的，七妄讓我看看嘛，我可以畫下來嗎？」

「緋璃！」七妄咬牙切齒，「我要把你的糖都送給了見。」

緋璃愣了一下，七妄以為自己的威脅奏效，才剛要舒一口氣，緋璃的笑聲隨即而來：「哈哈哈！我知道了！七妄你惱羞成怒了！」

她笑得前俯後仰，眼睛含著水光亮晶晶的，開懷極了。

七妄懊惱下也放鬆了下來，唇角笑意融融。

緋璃很開心。

真好。

她還是最適合笑了。

亮晶晶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

……

「你這院中怎麼這般開心。大老遠便能聽見笑聲。」

明德笑著走近，一手轉著佛珠，竹杖在石板地上輕輕敲擊著。

優曇立在那，面色無波，看不出悲喜，回身行禮：「明德師兄。」而後向一旁的石桌走去，撥動了一下爐中炭火。

茶香裊裊間他微斂眉宇，一襲白衣如夢如幻。

明德偏頭，目光所至兩個笑鬧的少年。

七妄撐著笑作一團的緋璃，表情羞惱而無奈，可他的唇畔卻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在鬧，他在笑，寵溺極了。

在緋璃身邊，他總能看到生動而朝氣的七妄。

哪裡還是那個蹙眉一派老成的少年。

明德微斂眉宇，也彎唇輕輕笑了。朗聲問優曇：「師弟，前些日子聽聞你得了上好的碧螺春，為兄可有榮幸嘗嘗？」

優曇點頭，示意落座：「備著了。」

石桌上兩個茶杯已擺好，優曇抬手斟茶，神色淡然。

竹杖敲擊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清脆而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