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第一隻凶犬
?細細的桃木棍沾著混有血液的硃砂在地上小心的畫著粗細一致的弧線,一身白色陰陽服的昴流神情非常專註,他已經畫了兩天,巨大的召喚法陣眼看著就要完全的展現出來。
又一次沾了沾硃砂,昴流抬手用衣袖輕輕的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他直起身揉了揉腰,看著自己這兩天來的成果,心裡有些小小的興奮。
這個召喚法陣,據說是當年召喚過十二神將的安培晴明大人所留下的;有無數陰陽師使用這個法陣,卻沒有人成功召喚出過式神,所以也有人對這個法陣是否真的能召喚出式神表示懷疑。
但昴流相信它是真的,他翻閱了幾乎家族裡所有關於召喚式神的書籍和皇家歷代掌門的筆記,還有一些收集來的陰陽師札記,雖然有些細小的地方還不能理解,但這不妨礙他分析出法陣里那一環套一環都用於召喚的咒術;而且在他畫下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咒文和弧線的時候,體內的靈力一直在不斷的流失,這更說明法陣本身是需要巨大靈力支撐的高級法陣。
不過,又划好了兩道弧線的昴流停頓了一下。
今天畫完之後,他大概就沒有多餘的體力和靈力來正式啟動召喚法陣了;雖然後天才是月圓之夜,但法陣空置在這裡,血液里的靈力會流失不少吧?
「咕~~咕……」
昴流伸手摸了摸肚子,好餓喔。不想了,快點畫好去吃飯。奶奶說為了不讓召喚出現意外,從他前天沐浴凈身開始,直到召喚結束,這個別院都不準第二個人進入,而他也不能離開,每天吃飯的時候,會派人把食物送到別院的門外。
為了防止北都偷偷跑來找他,奶奶這幾天更是把她領在了自己身邊,害他都吃不到零嘴了。
「咕~~嗚……」越想越餓,感覺肚子叫的聲音比之前還要大聲的昴流微紅了臉,他小心的收好桃木棍,揉著肚子向別院的大門走去。
打開大門邊的側門,昴流就看到了已經擺在那兒的食盒,抱起來轉身關上門;嘿嘿,有些沉,會是怎麼好吃的呢?
……
吃完晚餐,再用心的把最後一部分法陣畫好,昴流拍拍手開始仔細的檢查,看自己有沒有畫錯的地方。
很好,完美。給自己打了個滿分的昴流小朋友,開心的收拾收拾食盒,抱著已經空了的盒子再次來到大門邊,打開側門把它放在了門外。
再次來到後院,昴流看著在月光下隱隱泛著微光的召喚法陣,那在這一個月里已經背到爛熟於心的召喚咒文不自覺的在腦子裡開始回放。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不知從哪飄來一朵雲把月亮遮擋住了,似乎因為沒有了月光的原因,四下里忽然就安靜了下來,不知從何而起的微風慢慢的吹過院邊的草叢,讓坐在走廊上的孩子打了個冷顫。
也或許是沒有了月光的原因,法陣里原本只是隱約可見的微光好像突然亮了起來,察覺到體內已經為數不多的靈力正在快速地向著召喚法陣流去的昴流慌了神,他手忙腳亂的站起來。
靈力的流失正是召喚法陣啟動的標誌,他明明沒有開始召喚式神,為什麼法陣會啟動?
可是不管他怎麼想,已經開始了的術法就不能停止,任何法術被被強行打斷,都會有反噬發生,輕則受傷,重則送命;只好來到召喚法陣邊,開始大聲的誦讀起召喚咒文。
隨著他開始誦讀咒文,體內的靈力流失得更快了,原本就因為畫法陣而消耗了不少靈力和體力,這讓昴流覺得全身上下開始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非常難受,就好像被關里一個密封的空間里,然後不斷向外抽出空氣一般,隨著法陣所需越來越多的靈力抽取,他覺得身體每個部分的靈力都要被榨乾了。
因為痛苦而開始全身冒著冷汗的昴流沒有注意到,原本只是泛著微光的法陣這時已經散發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如果從外面看去,就能看到一道光柱直入雲霄,彷彿連通了天上與人間的通道。
「昴流開始召喚式神了?不是說要到後天的月圓之夜嗎?」北都一臉緊張的問著站在主院里看向後方的奶奶,對方的神色比她還要緊張,很顯然,現在被問到的人已經沒有心思回答她的問題了。
只是一會兒就回過神的皇家奶奶馬上開始安排相關的事宜,她帶著皇一門名下的一眾陰陽師快速的來到別院外,焦急的等待著結果。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厚的神通力從院內散逸出來,皇一門的陰陽師們臉上開始出現在夾雜著興奮、激動、羨慕、榮幸等一系列的表情;看來時隔近百年之後,皇家的繼承人將要成功召喚出式神來了,而且從這濃厚的神通力來看,一定是非常高位的式神。
與眾人激動的心情所不同,北都卻非常擔心,雙生子之間那神秘特殊的感應讓她知道,昴流現在正處在非常難受的狀況里,她側頭看了看還帶著絲緊張,但更多是欣慰的奶奶,雙手交握在胸頭,閉上眼睛開始祈禱:神明啊,不管如何,請別讓昴流受傷,我願意代替他承擔一切的傷害。
終於,當月亮再次從雲層里出來的時候,院內的光芒在突然暴漲之後消失了,更多的神通力透能院牆散逸了出來,這明顯是召喚成功的標誌;眾人都懷著激動的心情,等待著皇家的下一任繼承人與式神簽定最後的契約,然後帶著式神出來讓他們看上一眼。
而一牆之隔的院內,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站在法陣中的紅髮男子還未睜開雙眼,手中的長槍已經精準的擦著男孩的脖子刺破他的衣服把剛剛召喚出他來的小陰陽師釘在了牆上。
緩緩地睜開眼睛,冰冷的金眸里全是凜冽的殺意:「汝就是強行召喚吾前來的陰陽師?」
「咳……」昴流一張嘴,鮮血就止不住的涌了出來,在式神降臨的那一瞬間,強大的靈力汲取幾乎活生生地扯裂了他的身體,一種五臟六腑都移位了疼痛感讓他只想躺下來團成一團,可是現在卻被他剛剛召喚出來的式神拿武器釘在了牆上。
「說,汝是何人!?為何能不經式神認同就強行召喚!?」言行之間一點也沒有對小孩子該有的同情和關愛;紅髮的神將很清楚,陰陽師能力的強弱並不取決於外在條件,不知道有多少背離正道的術師會在年老之後用舍奪之術去強|占靈力不錯的幼童身體。
「我……」昴流又咳了幾口血出來,才緩過勁來,他抖著嘴唇慢慢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昴流……皇昴流……」
「皇家的?」紅髮的神將聽后微眯了一下眼睛,他知道一些陰陽流派,畢竟大多數的陰陽師都是他曾經的主人教出來的,微微收斂了氣勢,他並沒有拔出長槍,而是轉過身仔細查看召喚自己下來的法陣。
的確是當年晴明召喚他們的法陣,召喚出十二神將中的其他神將倒是有可能的,可是已經立下誓約,再也不接受召喚的他,為什麼會被強行召喚?
再次轉過身,他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小陰陽師,半晌未果。
皺著眉抬手拔下了長槍,也不管跌倒在地上的人,紅髮的神將走回到法陣中:「吾要走了,下次不可再召喚吾前來,不然……」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吾是不在乎殺人的神將。」
踏入法陣中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法陣有反應的神將正再次開始飆殺氣的時候,趴在地上的孩子輕輕動了下,一絲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傳到了神將的耳中:「……紅蓮。」
「汝!」神色大變的神將兩步來到倒在地上的人身邊,伸手揪著昴流的衣服把他拎了起來,卻發現對方早已經昏死過去。
不……不是他,不管是外貌還是靈力,都和那個人完全不同,就連靈魂……
那個人的靈魂已經不存在了……這一點他最清楚,不是嗎。
這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陌生的,又一個即將死在他手上的陰陽師。